第三天 7(第2/3页)

一只猎兔狗从灌木丛中窜出。露辛娜的父亲朝它伸出杆子,但狗猛地躲开了,飞跑到孩子身边,孩子把它一把从地上抱起,紧紧地抱在怀里。别的老头儿赶紧跑过来支援露辛娜的父亲,想把猎兔狗从男孩子怀里夺下。孩子大哭起来,一边大喊,一边挣扎,以至于老头们不得不拧住他的胳膊,用手捂住他的嘴,因为他的叫喊已经引起了行人的注意,他们都回过头来看,但他们不敢过来干涉。

露辛娜不想再看到她的父亲及其同伙。但是,上哪里去呢?在她的小房间,她有一本侦探小说还没有读完,但它引不起她的兴趣,电影院里正在演一部她已经看过的电影,在里奇蒙大厦的大厅中,有一台电视机,它总是播放着节目。她选定去看电视。她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在四处传来的老头儿们的喧闹声中,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内容,她对自己说这是一个神圣的内容。它将改变她,它将使她变得高贵。它将使她有别于那些正在捕狗的狂热者。她对自己说她没有权利妥协,她没有权利让步,因为,在她的腹中,她怀着她惟一的希望;她惟一的进入未来的入场券。

来到公园的尽头,她发现了雅库布。他正站在里奇蒙大厦前的人行道上,他观望着公园的那一幕。她只见过他一次面,在吃午饭的时候,但她还记得他。暂时成了她女邻居的那个疗养者,就是每当她把收音机开得稍微响一些便使劲敲墙壁的那一位,是如此地令她反感,以至于一切跟她有关的人和事,露辛娜都以一种不无厌恶的关心加以注意。

这个男人的脸不讨她喜欢。她觉得它颇含讥讽,而露辛娜憎恶讥讽。她总是想,讥讽(任何形式的讥讽)就像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哨兵守在露辛娜执意要进入的未来的入口处,而且那个哨兵拿一道探询的目光检查着她,一摇脑袋就把她给打发掉了。她挺起胸膛,决心以她乳房的挑衅性的傲慢,以她肚子的高傲的自豪,从这个男人跟前走过去。

而这个男人(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突然开口,以一种温柔而又甜美的嗓音说:“到这里来……来跟我在一起……”

一开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话。他嗓音中的温柔令她张皇失措,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但是,随即,等她一回头,她发现一条嘴脸有些像人但又丑陋至极的大胖斗拳狗,正跟在她的身后呢。

雅库布的声音吸引来了狗。他一把抓住狗项圈:“来跟我在一起……不然的话,你就没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了。”狗朝雅库布抬起信任的脑袋,舌头耷拉下来,像是一面快活地飘扬着的小旗。

这短短的一秒钟里,充满一种可笑的、微不足道的但又很显然的侮辱:男人既没有察觉到她挑衅性的傲慢,也没有察觉她高傲的自豪。她以为他在跟她说话,他却是在跟一条狗说话。她从他面前走过,停在里奇蒙大厦的台阶上。

两个老头儿拿着长杆子刚刚穿越街道,急冲冲地朝雅库布赶来。她不怀好意地观察着这一场好戏,无法阻止自己站在老头儿们这一边。

雅库布抓住项圈,牵着狗走向大厦的台阶,一个老头冲他喊道:“快放开这条狗!”

另一个老人喊道:“以法律的名义!”

雅库布假装没有注意到老头儿们,继续走他的路,但是,在他身后,一根长杆已经慢慢地沿着他的身体落下,铁丝套圈在斗拳狗的头顶上笨拙地晃来晃去。

雅库布抓住杆子的顶端,猛地一把推开。

第三个老头跑过来,喊道:“这是对公共秩序的侵犯!我要叫警察了!”

另一个老头儿的谴责声十分尖利:“它在公园里乱跑!它跑到了儿童的游戏场,这是禁止的!它在孩子们的沙土堆上撒尿!您喜爱狗超过了喜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