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5/8页)



我把一支高级香烟递给好占小便宜的十六叔,让他告诉我四老爷和九老爷争夺红衣小媳妇的详细过程。十六叔用咬惯了烟袋的嘴巴笨拙地含着烟卷,神色诡秘地说:不能说,不能说。

我把那盒烟卷很自然地塞进他的衣袋里,说:其实,这些事我都知道,你说不说都无所谓的。

十六叔把口袋按按,起身去插了门,回来,吸着烟,眯着眼,说:五十年前的事了,记不真切了……

四老爷子带着从美丽士兵尸体上缴来的手枪,踩着摇摇欲坠的木桩石桥,趁着天鹅绒般华贵的夜空中明亮的星光,去跟红衣小媳妇幽会。(这事都怪九老爷子不好,十六叔说,九老爷也嗅着味去啦,他也提着枪呢!四老爷有一天晚上发现了从小媳妇的门口闪出一个人影,从那奇异的步态上,四老爷猜出是自己的亲兄弟。那小媳妇也是个臭婊子,你跟四老爷子好了,怎么能跟九老爷子再好呢?不过也难怪,那年夏天是那么热,女人们都象发疯的母狗。)四老爷的心肺都缩成一团,急匆匆撞进屋去,闻到了九老爷子的味道,红衣小媳妇慵倦地躺在炕上,四老爷掏出枪,顶住小媳妇的胸口,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小媳妇说:你看花眼了吧?(有一种女人干那事没个够,四老爷子那时四十岁了,精神头儿不足啦,她才勾上了九老爷子。)

听说四老爷子自己配制了一种春药?

什么春药,还不就是‘六味地黄丸’!

小媳妇究竟是被谁打死的?

这事就说不准了,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反正不是四老爷子打死的就是九老爷子打死的。几十年了,谁也不敢问。

四老爷和九老爷开着枪追逐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打死小媳妇那天。弟兄两个互相骂着,他操他的娘,他日他的老祖宗,其实他跟他是一个娘生的,也没有两个老祖宗。

开了那么多枪,竟然都没受伤?

受什么伤呀,毕竟是亲兄弟。四老爷子站在桥上,用力跺着脚,浑身颤抖着,脸上身上都沾着面粉(好象一只从面缸里跳出来的大耗子,腐朽的石桥摇摇晃晃),他对着河水开一枪,(河里水花飞溅,)四老爷挤着眼,骂一句:老九,我操你亲娘!九老爷子也是满身面粉,白褂上溅满血星子。他疯狂地跳着,也对着河水开一枪,骂一句:四棍子,我日你活老祖宗!兄弟俩就这么走走停停,骂着阵,开着枪,回到了村庄。

他们好象开玩笑。

也不是开玩笑,一到院里,老兄弟俩就打到一堆去啦,拳打,脚踢,牙啃,手枪把子敲。九老爷子手脖子上被四老爷子啃掉一块肉,四老爷子的脑袋瓜子被九老爷子用枪把子敲出了一个大窟窿,哗哗地淌血。

没人拉架吗?

谁敢去拉呀!都握着枪呢。后来四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象条死狗一样,九老爷子也就不打了,不过,看样子他也吓坏了,他大概以为四老爷子死了吧。

四老爷子的伤口没人包扎?

你五老妈抓了一把干石灰给他堵到伤口上。

后来呢?

三天后蝗虫就从河北飞来了。

飞蝗袭来后,把他亲哥打翻在地的九老爷自然就成了食草家族的领袖。他彻底否定了四老爷对蝗虫的“绥靖”政策,领导族人,集资修筑刘将军庙,动员群众灭蝗,推行了神、人配合的强硬政策。

那群蝗虫迁移到河北,与其说是受了族人的感动,毋宁说它们吃光了河南的植物无奈转移到河北就食;或者,它们预感到大冰雹即将降临,寒冷将袭击大地。迁移到河北,一是就食,二是避难,三是顺便卖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