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第2/17页)

“后来,那孩子就一个人又睡了。”

“为什么要把花子送到我这儿来睡呢?”

“这你还不知道?一定是因为我们都喜欢木村。我想是的。”绫子像背后议论人似的将昨晚闪现在脑海里的秘密讲了出来,又觉得自己太狡猾,可是她看木村未动声色,就又像要掩饰一下,说道:“这孩子真讨厌。常常夸口说什么要做木村的媳妇。”

“昨晚她一直说个没完,我告诉她说最喜欢睡着时的女孩子,于是她很快就睡着了。”

“变得可爱了吧。”

“是真的。”

“你喜欢睡着的女孩子?哼!”

“什么吗?”

“我在忖思,听到好消息了。”

“睡之前花子正儿八经地算账呢。用带子把脏兮兮的布袋子钱包扎得紧紧的,活像乡下老太太。一个晚上她有那么多收入吗?”

“多少啊?”绫子问得快,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喂,木村。你说,花子和我谁老成些?花子说话不知天高地厚还常受偏袒,因为是孩子才能这样做吧。她很可爱。想把她当玩具的人反而都成了她的玩具啦。我的想法很奇怪吧?前些时候,我们和新闻记者一起喝茶,西林就问我们几个能否准确地说出自己钱包里的数目,只有我吧,马上回答说可以。其他人全说不知道。说瞎话。我可不会撒谎什么的。去西林那儿,吃水果这些东西吧,总是我把香蕉、苹果皮包进报纸里,回来时顺便扔掉。西林那家伙取笑我说:绫子太可怜啦,娶了她吧。像我这样,在舞台上是红不起来的。我就那么像姐姐吗?”

“哦?”木村似乎专心地吹着口哨,问,

“每天早晨都去练习日本舞,你打算怎么样吗?”

绫子像被遗弃似的呆立不动,说道:

“瞧你,根本没有听人家说话。什么‘怎么样’吗?”

“那么用功,想做什么人呢?”

他那孩子般天真无邪的措词里回荡着冷漠与空虚。

不过,绫子并不气恼,这个小她1岁的17岁少年确有什么地方能使大家都无法真对他生气。绫子反而越发认真起来。

“我不适合做歌舞剧里的舞女。一旦能够得到艺名,我马上就辞去不干了。我也不嫁人。”

“为什么下如此决心?”

“讨厌。这样问像小孩子似的。”

“不错,我和谁都不会认真谈话。”

“是呀,蝶子说和木村演对手戏,会弄错台词的,真不愿和那么漂亮的人一起演戏,等等。不过,肯定并非仅仅因为漂亮。‘每天去练日本舞,想做什么人’,给木村这么一问,我今天也想休息啦。你想过将来的事吗?打算干什么?”

“我想当飞行员,可是……”

“飞行员?”绫子觉得唐突,不由地重复道,她意识到少年的声音中深藏着惨痛、空虚的梦想。绫子掩饰似的笑笑,“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想当飞行员,木村从前是在地铁公司上班的吧。真像滑稽相声。想在天空中飞行,可却钻入了地下。”

木村原是地铁列车上的少年乘务员。宛如三田学生般的潇洒制服,使贵公子型柔弱的木村显得越发标致,成为浅草轻歌舞团女演员们常常议论的话题。和绫子她们同一演出团的兰子不知怎地竟引诱拉他入伙,让他住进自己的公寓里来。兰子同浅草那些年长艺衰的落魄女演员一样由一个小演出场跳到另一个演出场,今年2月被巡回演出团看中,当然也带上木村一同前往。然而木村却突然独自从甲府返回,据说是逃出来的。

不过,木村若无其事地仍住在兰子的公寓,照样在先前的小演出场工作。看来兰子并无书信。她那两三年前早已分手了的丈夫几次三番到公寓来,任意拿走她仅有的衣物,木村却是毫不在意的神情。

明知绫子要去舞蹈老师家,木村究竟还要跟到何处为止呢。不过他的表情似乎根本没将绫子放在眼里,可也不像是一路都在考虑自己的事,归根到底总觉得他是被绫子吸引而来,绫子自忖着,反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更加难舍难分。而且她觉得自己渐渐当真了,有些寂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