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普六茹坚(第4/11页)

独孤信震惊了,赵贵叛乱是真的,宇文护跋扈专权也是真的,帮谁都吃力不讨好,对付谁都会带来乱局,早知如此,或许自己以二十万秦州兵代宇文家自立,才是最能稳定局面的选择。

宇文护仍跪在地下,仰着脸,泣道:“独孤公,当着大宗伯于谨的面,我以宇文家的满门老小性命,对天发誓,太祖生前决无密旨对付独孤公,太祖对独孤公信任有加、满怀歉疚,临终都反复称道,说他这辈子只亏负你一人,说这江山是独孤公平生慷慨所赠。我宇文护指天为誓,异日倘有对不住独孤公之处,宇文家满门断子绝孙,以惩忘恩负义之人!”

独孤信手中的剑颤了一下,他长叹一声,慢慢地收剑回鞘。

赵贵气得大声喊道:“如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死之后,不用下葬,就把我的首级挂在城门处,我要亲眼望着你的棺材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前,就被运出长安城!”

独孤信道:“我独孤信丹心热血,天日可鉴!在太祖陵前,我也对天发誓,倘若宇文家异日负我,必遭天谴!倘若太祖大言欺我,儿孙亦必遭报应!”

他再次望了一眼宇文泰墓前那高大的青石蟠龙碑刻和成排的石翁仲,带着亲兵们转身离去。

宇文护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刀锋过处,身为六官之首的赵贵已经身首异处。

暮色涌入正阳宫的时候,宇文觉突然觉得心头一阵乱跳。

宫墙之上,五色斑驳的云影突然波涛般汹涌而至,偌大的宫室里,却看不到多少人影,听不到多少人声,显出一片死寂。

宇文觉带着贺拔提等人走过御苑,前往设宴的清影堂时,狐疑地停下了步子,道:“贺拔宫伯,今天怎么宫中没有禁军入值?”

贺拔提也觉出了几分异样,正阳宫有六千禁军宫卫,分四班轮流守卫,但今天清影堂前竟一个禁军的人影都没有看到,莫非他们的谋划被宇文护提前发现了?

“乙弗宫伯呢?”贺拔提往清影堂里快走两步,今天是他们定下在宴席上捉拿宇文护的大日子,筹谋此事已久的乙弗凤早就该将两位宫伯身边的甲士和亲兵埋伏在清影堂内外,天黑之后,待宇文护前来赴宴,由于入宫面帝时,宇文护的手下不能进入内堂,他们就可以在清影堂里将失去重兵护卫的宇文护一举拿下。

可宇文觉派人传了几次,乙弗凤都没有前来,难道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宫伯,也和宫伯张光洛一样,把他出卖了吗?

上次赵贵在太祖成陵前被杀后,宇文觉大为愤懑。就算赵贵叛乱该死,可此事发生的前后,他身为天王、一国之主,却一无所知,彻底被蒙在鼓里,直到宇文护与于谨当场拿出密旨赐死赵贵之前,都不曾向他禀报半个字,宇文护把自己完全当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看待,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有太祖遗命,要宇文护给自己当顾命大臣、成为辅政周公,可自己又不是无知幼儿,如今已十五周岁过半,还有几个月时间,年满十六岁,就应当完全接手政事,可宇文护如此专横跋扈,毫无归政打算,事事独断,父亲生前受他蒙蔽,竟然将这么一个居心险恶的侄子当成心腹之人,将军权、朝纲全都托付给侄子,而不是长子宇文毓,完全是一着错棋、臭棋!

父亲为了避免独孤信势力坐大,所以不让宇文毓成为执政大臣,可前门防狼,后门却进虎,本该暂掌执政之位、一待宇文觉受禅登基就及时交出军权的宇文护,由于遗命托付之故,一步登天,大权在手、重兵在握,马上就本相毕露了。

他宇文护一定是认为自己才该当这个皇上吧?

他宇文护是不是认定了自己跟随宇文泰办事多年,情同父子,就该从年幼无识的宇文觉手中夺走这把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