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二十三章(第2/5页)

在随着我将去做这句精彩话而来的肃静中,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了。于连觉得时钟的声音有点儿庄严和不祥。他心情很激动。

讨论很快地又重新开始,劲头越来越足,特别是坦率得令人难以置信。“这些人会让人毒死我的,”于连有时这么想,“怎么可以在一个平民面前谈这种事情?”

两点钟的钟声响了,他们还在谈。房主人早已经睡着。德·拉莫尔先生不得不打铃叫人换蜡烛。内阁总理德·内瓦尔先生一点三刻离开,离开前一再从他身边的镜子里研究于连的相貌。他的离开好像使所有的人都感到了自在。

在换蜡烛的时候,那个穿背心的人对他身边的人低声说:“天知道这个人去对国王说什么!他可能把我们说得很可笑,毁掉我们的未来。

“应该承认,他上这儿来,显出一副少有的自负,甚至厚颜无耻的样子。在他组阁以前经常在这儿露面;但是总理职位改变了一切,淹没了一个人的其他所有利益,他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总理刚出去,波拿巴的将军就闭上了眼睛。这时候,他谈到自己的健康,谈到自己受的伤,看看表,走了。

“我敢打赌,”穿背心的人说,“将军去追总理了,他要为自己上这儿来请求原谅,而且还要声称是他在操纵我们。”

等到半睡半醒的仆人们把蜡烛都换完,主席说:“让我们进行磋商吧,先生们,不要再企图你说服我,我说服你了。我们要想到记录的内容,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记录将送到我们国外的朋友们面前。现在,既然德·内瓦尔先生已经离开我们,我们可以这么说了,那些部长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将来可以左右他们。”

红衣主教微微一笑,表示赞许。

“依我看,再没有比总结我们的立场更容易的事了,”年轻的阿格德主教说,他强压住从最猛烈的宗教狂热产生出的热情,不让它流露出来。在这以前他一直保持沉默;他的眼睛,于连曾经留意,起初是温和的、平静的,在头一个小时的讨论以后燃烧起来。现在他的心灵像维苏威火山的熔岩一样溢出来了。

“从一八○六年到一八一四年,英国只犯了一个错误,”他说,“这就是没有对拿破仑采取直接的、对付他个人的行动。这个人从他封公爵和内侍,重新建立帝位的时候起,天主交给他的使命就结束了。除了把他宰杀充当牺牲,没有别的用途。《圣经》里不止一个地方教导我们用什么方法消灭暴君。(接下来是好几段拉丁文引文。)“今天,先生们,要除掉的已经不止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巴黎。全法国都在模仿巴黎。在每个省份武装你们的那五百人有什么用处呢?这是个冒风险的,而且没完没了的工作。把整个法国牵连进只涉及巴黎一个地方的事,有什么好处呢?只有巴黎一个地方用它的报纸,用它的客厅在作恶;让新巴比伦毁灭吧。

“在祭坛和巴黎之间的斗争应该结束了。这个灾难甚至对王位的世俗利益也是至关重要的。为什么巴黎在波拿巴统治下不敢吭声?请你们去问圣罗克[6]的大炮吧……”

……

一直到凌晨三点钟,于连才跟德·拉莫尔先生离开。

侯爵又羞愧,又疲乏。他跟于连说话,语气里还是头一次带有恳求的意味。他要求于连保证,决不把刚刚碰巧见到的那种过分的狂热(这是他的原话)说出去。“不要告诉我们的国外朋友,除非他一再坚持,非要知道我们的这些年轻疯子的情况不可。政府被推翻了对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将来当上红衣主教,躲到罗马去。我们,我们在我们的城堡里,将遭到农民们的杀害。”

于连做的会议记录长达二十六页,侯爵根据这二十六页重新编写秘密记录,到四点三刻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