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十三章(第2/5页)

“这trio[3]很可能在耍弄我,”于连想。除非您已经见到他的目光在回答玛蒂尔德的目光时,所具有的那种阴郁和冷漠的表情,否则您就不会了解他的性格。德·拉莫尔小姐感到惊讶,有两三次大胆做出友好的保证,却遭到了辛辣的讽刺话的拒绝。

这个年轻姑娘受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古怪态度的刺激,她那颗生性冷漠、感到烦闷、对机智风趣特别敏感的心,变得能有多么热情就有多么热情。但是在玛蒂尔德的性格里也有很多的骄傲成分;伴随着一种使她的全部幸福依靠另外一个人的感情的产生,出现了阴沉的忧郁心情。

于连自从来到巴黎以后,已经有所长进,能够看出这不是由烦闷产生的那种冷酷无情的忧郁。她非但不像从前那样贪恋晚会、看戏和各种消遣,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法国人演唱的音乐使玛蒂尔德腻味得要死。然而,把歌剧院散场时到场当成自己职责的于连注意到,她尽可能让人常常带她上歌剧院来。他认为自己看出了,在她一举一动中闪耀出来的那种完美的分寸感,她已经失去了一些。她有时候用一些极其尖酸刻薄、带有侮辱性的玩笑话回答她的朋友们。他觉得她仿佛最讨厌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这个年轻人一定是爱钱爱得发了疯,否则这个姑娘即使再有钱,他也应该抛开她走掉!”于连想。他自己呢,男性尊严受到的侮辱使他感到气愤,他对她越发冷淡了。他甚至常常用很不客气的话回答她。

于连决心不让自己受到玛蒂尔德的关心表示的欺骗,但是不管他的决心有多大,有些日子她那些关心的表示是如此明显,而且眼睛已经开始睁开的于连发现她是如此漂亮,以至于他有时候会感到心慌意乱。

“上流社会的这些年轻人,他们的机灵和耐心最后会战胜我的缺乏经验,”他对自己说;“应该离开,结束这一切。”侯爵在下朗格多克[4]有不少小块的地产和房屋,不久前刚交给他管理。一次旅行是必要的,德·拉莫尔先生勉强同意了。除掉与他的政治野心有关的事以外,于连已经变成了他的左右手。

“他们毕竟没有能够把我骗上钩,”于连一边做出门的准备,一边对自己说。“德·拉莫尔小姐向这些先生开的那些玩笑,不管是真实的,还是仅仅为了引起我的信任,反正我把它当笑话看,也乐够了。

“如果没有针对木匠儿子的阴谋,德·拉莫尔小姐是难以解释的,但是她对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至少也跟对我一样难以解释。譬如说昨天,她的生气是十分真实的,我很高兴能看到我受到的青睐挫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既高贵又有钱,而我呢,既贫困又卑贱。这是我最了不起的一次胜利;它可以让我乘着驿车,在朗格多克的那些平原上赶路时,心里感到十分愉快。”

他把他的动身保守秘密,但是玛蒂尔德比他还知道得清楚,他第二天将离开巴黎,而且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她推说头痛得厉害,客厅里空气太闷,更加剧了她的头痛。她在花园里散步了很久,用她那些尖酸刻薄的玩笑话不断地折磨诺贝尔、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凯吕斯、德·吕兹和其他几个在拉莫尔府吃饭的年轻人,最后把他们都逼跑了。她用一种古怪的眼光望着于连。

“这种眼光也许是在演戏,”于连想;“可是这种急促的呼吸呢,还有这心烦意乱的所有表现呢!得了!”他对自己说,“我有什么资格判断这种事?这是关系到巴黎女人中最崇高、最聪明的一个。这种几乎要碰到我的急促的呼吸,她大概是从她如此喜爱的莱昂蒂娜·费伊[5]那儿学来的。”

他们单独留下来。谈话明显地继续不下去了。“不!于连对我毫无感情可言,”玛蒂尔德真正感到了不幸,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