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卷 第二十九章(第3/8页)

十年来他最关心的大事就是要把皮拉尔神父从神学院院长的职位上拉下来。这位神父,他自己也遵守他向于连提出的做人准则,他诚恳,虔诚,不搞阴谋诡计,忠于自己的职责。但是上天在愤怒中,给了他这种对侮辱和憎恨特别敏感的胆汁质性格。任何一次针对他而来的侮辱都不会不对他的火热的心灵起到作用。他有上百次恨不得提出辞职,但是上天把他安排在这个岗位上,他相信他在这个岗位上是有用的。“我防止耶稣会教义和偶像崇拜的发展,”他对自己说。

在考试期间,也许有两个月他没有跟于连谈过话,然而他收到宣布考试结果的公函,看见加在他认为是他学校的光荣的这个学生名字旁边的198这个数目字,病了有整整一个星期。对这个性格严厉的人来说,唯一的安慰是把他所能运用的监视方法都集中在于连的身上。使他感到十分高兴的是,他发现于连没有发怒,没有采取报复计划,也没有气馁。

几个星期以后,于连接到一封信,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信上盖着巴黎的邮戳。“德·雷纳尔夫人终于记起了她的诺言,”他想。一位具名保尔·索雷尔的先生,自称是他的亲戚,给他寄来一张五百法郎的汇票。信上还补充说,如果于连继续研究那些杰出的拉丁作家,取得显著成绩,以后每月将有一笔相同数目的钱送给他。

“这是她,这是她的善心!”于连深受感动地对自己说,“她想安慰我,但是为什么没有一句充满友情的话呢?”

这封信他估计错了;德·雷纳尔夫人在她的朋友德尔维尔夫人的指导下,整个人儿陷在深不可拔的悔恨中,她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非比寻常的人,和他的相遇完全打乱了她的生活,但是她竭力避免给他写信。

如果我们使用神学院的语言,我们会承认这笔五百法郎的汇款是个奇迹,并且会说是上天利用德·弗里莱尔先生,由他本人送这笔钱给于连的。

十二年以前,德·弗里莱尔神父先生随身携带一只旅行箱来到贝藏松;这只小得不能再小的旅行箱,根据当地人的说法,装着他的全部家当。他现在成为省里最富裕的地主之一。在他的家业兴旺发达的过程中,有一片地产他买下了一半,另外一半通过遗产继承落到德·拉莫尔先生手里。在这两位大人物之间引起了一场重大的诉讼。

德·拉莫尔侯爵先生,尽管他在巴黎地位显耀,在宫廷里担任要职,他还是感到,在贝藏松和一个被认为有力量左右省长任免的代理主教较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是侯爵非但没有请求一笔在预算允许的随便什么名义掩盖下支出的五万法郎额外赏赐,让德·弗里莱尔神父打赢这场五万法郎的小小官司,反而恼羞成怒。他认为自己有理,而且有充足的理由!

然而,如果允许的话,我要问一句:有哪一位法官没有一个儿子或者至少一个亲戚需要得到大力栽培?

为了让最糊涂的人也看得清楚,德·弗里莱尔神父先生在赢了第一审的一个星期以后,乘了主教大人的马车,亲自把荣誉勋章送给他的律师。德·拉莫尔先生知道对方的这种做法以后,多少有点吃惊,他感到他自己的律师们泄气了,于是向谢朗神父请教;谢朗神父让他跟皮拉尔先生联系。

到我们这个故事发生时期,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持续了好几年。皮拉尔神父在这件事情里表现出他火热的性格。他不断地会见侯爵的律师们,研究侯爵的案情,在确信侯爵有理以后,公开地站在德·拉莫尔侯爵一方,反对掌握无限权力的代理主教。代理主教对这种傲慢无礼,而且还是一个冉森教派信徒的傲慢无礼,感到十分愤怒!

“你们倒是看看这些自以为那么有权有势的宫廷贵族!”德·弗里莱尔神父对他的知己们说。“德·拉莫尔先生甚至连一枚可怜的十字勋章都没有给他在贝藏松的代理人送来,而且他就要眼看着别人把他的代理人丢人现眼地撤职了。然而,有人写信告诉我,这个贵族议员没有一个星期不到掌玺大臣的客厅里去露露他的蓝绶带,也不管这位大臣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