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4页)

没滴完的水四散流走。在黑色的塑料里,三个原本透明的塑料袋在经年湖水的冲刷下不再透明,塑料袋外面都绑着胶带。

萨姆预料找到的将是达娜塔·巴恩斯和五个月大的丽奈特,但收获比期待的要多得多。

托尼不喜欢卡罗尔把他比喻成失落的男孩,但这个比喻和现实差不多。在安布罗斯送来好不容易说服上司拿出的文件之后的这几个小时,托尼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隔壁的夫妇一会儿大吵一架,一会儿又旁若无人地大声做爱。另一边的邻居则在看车赛,引擎声轰鸣,轮胎声刺耳。简直太让人受不了了。

他觉得也许自己命该如此。

托尼深知即便没有噪音,他也喜欢拿其他事情当作不能专心的借口。毕竟,这里的不便之处太多了。灯光太暗,床太硬,椅子和书桌的高度不相匹配。任何一个理由都能支持他将做出的这个决定。老实说,这个决定在下午离开房地产经纪人时就已经做了,他下了决定之后便去离宾馆很近的布莱斯代理律师事务所。

托尼拿起文件,塞进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旅行包。他暂时不准备到宾馆前台结账,结账可以等到第二天早晨再说。他坐上自己的车,沿着先前开来的路往回开,一路上只是错转了几次弯。这不算什么,刚到布拉德菲尔德时,他从家里到沼泽精神病院上下班的途中开错路的次数更多。

托尼把车停在他觉得可以称作家的房子外面的马路上。尽管看似不可能,但这里的确就是埃德蒙·亚瑟·布莱斯的家。遗赠他房产的布莱斯还阴魂不散,但他绝不会介意托尼的不请自来。

律师交给他的钥匙顺利地打开了双插锁钥匙,门不发一声地被打开了。屋里异常安静。光滑的双层玻璃隔挡了街上的噪音,屋子里连大钟指针的滴答声都听不到。托尼满意地呼了口气,朝下午就观察好的客厅走过去。几乎连接到地面的窗户正对着花园,但在暮色渐浓的夜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楼上倒是能看清楚整个花园,但从客厅望出去,花园显得十分幽闭,好像是为了这幢房子和房子主人单独存在的一样。

他转过身,瞥见一个放满影碟的高大壁橱。他走到壁橱前,突然洒在壁橱架子上的灯光把他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发现壁橱前装了个运动传感器。“太妙了。”他轻声赞叹道。接着他把目光投向布莱斯收藏的十九世纪古典音乐和更多旋律优美的二十世纪爵士音乐。看来老布莱斯喜欢有节奏的东西,托尼心想。出于好奇,他打开客厅里的CD播放器,埃德蒙·亚瑟·布莱斯死前挑选的是首旋律轻快的萨克斯曲。碟片的光面上刻着这样一行字:“斯坦利·图伦丁:深红”。托尼没听说过这个作曲家,但对这首曲子的旋律非常熟悉,很喜欢这种曲风给他带来的感觉。

他从壁橱边走开,打开一盏落地灯,落地灯的灯光柔和地洒在高背扶手椅和椅子旁边一张舒适的小桌子上。这样的布置对一个时常要看些书,并不时做些笔记的人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托尼把文件拿出手提包,在扶手椅上坐下来。随后的一个小时,他一边看着安布罗斯给他带来的案件资料,一边听着萨克斯管音乐,试图得出对ZZ的印象,试图把最后一段对话的碎片文字具体化。“你……你真的……”他一遍遍地读着这一句。“你怎么了?你准备干什么?你是谁?你真的要怎么样?你真的怎么了?”他苦苦地琢磨着。“……诉你,给你看。”“应该是告诉这两个字。我知道的比告诉你的还多。我会带来给你看的。没错,就是这么句话。你想出示给她看对吗?但出示的是什么呢?你想带来给她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试图用假设填补谜一般的文字中的难解空缺。文字整理得越顺,他离杀手和被害者就能更近一步。“你真要告诉她些什么?给她看些……但究竟是什么秘密?那个甚至连她本人都没察觉到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秘密甚至连当事人本人都搞不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