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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哲也是无奈地叹息,他觉得这些都是他无能造成。这两天,他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机械似的回公司办理手续,同时上网遍找招聘广告,开始拉网般散发简历。总算,有失业救济,有公司的补偿,生活并无太大变化。但是,在心里,明哲已经将此视为极大打击了。他一路顺风顺水,当年还宁舍保送非要自己考入清华,以示自己能力。而后毕业工作,那时也是单位捧着合同找上门来,主动邀请他加入。他以前从没想过会有失业的一天,即使公司整体裁员并不是他的错,他还是无法从裁员的打击中自拔出来。

有时候他真不敢回家,他做人如此失败,可这个时候吴非却对他那么好,比以往更加辛苦地包揽了家务,变着法子做出美味佳肴打开他无力的胃口。当他独坐烦闷的时候,吴非会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头抱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鬓角耳朵,让他的心得以平静。他觉得他有愧于吴非对他的好。

但是明哲终究不肯把自己在美国这边的变故打电话回去告诉弟妹两个,更别说请他们帮忙,暂时收养父亲一段时间,等他找到工作后再送父亲过来。明哲从小到大都是弟妹学习的榜样,无论是成绩还是操守。在学校里,因为他成绩好,人又听话,小学开始,手臂上一向是挂三条杠。在家里,因为母亲忙,父亲没用,他很早就挑起家务的担子,帮着母亲照料弟妹。弟妹们出格时,母亲都没其他的话,只要指使一句“看你们大哥怎么做”,弟妹们心中就有了明确的方向。所以长年累月下来,明哲都是端正着自己的身姿以备随时给弟妹们效仿,心中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当成弟妹们的权威,辈分上似乎是比明成明玉大了半辈,他觉得这是他的责任与义务。

现在,他能放得下身段向弟妹求助,用自己的失败现实求得他们施以援手吗?他做不到。尤其是在他这会儿自信心极端动摇的时候,他只求天高皇帝远,这种事永远也不要给功成名就的明玉和生活舒适安逸的明成知道。他也告诫吴非,此事千万别跟弟妹去说,也别跟她父母去说,免得让大洋彼岸的老人操心。他逼迫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幸好,他的学历,他的经历,他的能力,让他很快就在发出简历后收到面试信函。

明哲走后,苏大强已经在明成家住了三天。整个人都跟行尸走肉似的,仿佛老伴儿的死,抽去了他的精魂。没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耷拉着一个脑袋,呆呆地对着电视坐着。两只眼睛似是看着电视,又似是闭目假寐,只间或长长叹岀一声气,提醒大家他还活着。

明成与朱丽都别说是不敢得罪他,连说话都得思量再三,怕一个不好,触动了父亲脆弱的神经,太对不起死去的老母。虽然苏大强很有体臭,但明成与朱丽两个人推来推去,谁都不敢上前一步强迫苏大强去洗澡。婉转要求一下,苏大强就很阴郁很沉重地说,“我冬天一向一周才洗一次。再说现在心里难受,每天想起你妈心里就挂着坠子似的,我怕在浴室里岀事情。”明成一听就不敢强迫了,任着父亲臭成一团,连钟点工阿姨进来打扫都避着他走。明成和朱丽从来不知道父亲的体臭是如此可怕。

天还没开始热,朱丽回家的时候不喜欢多穿衣服,喜欢把客厅空调开得与办公室里似的热。明成倒是无所谓,所以往往朱丽回家才开客厅大空调。明成原指望父亲跟在老家里一样节省,以前人一离开房间,就急着关掉身后的电灯,怕多用一度电一滴水。没想到父亲住到他家里,不知道是傻了还是大方了,他们不在的时候,他照旧关紧门窗打开空调。他还喜欢坐在客厅里,开着那台两匹半的大空调。不说天天白日飞升的电费,房子一天闷下来,回家开门,扑面的就是苏大强浓浓的体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