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2/4页)

涂自强说,这算什么,到了武汉,比这热闹几百倍。

母亲一听,便有些战战兢兢,说比这还多?

涂自强忍不住笑。他想起来自己当年初到襄樊的样子,笑完说,妈你也别怕,你只要过上几天就自在了。回家才不习惯哩。

母亲嘴一撇说,哪有的事!

涂自强让母亲休息,自己出去为母亲买晕车药。走到药店附近,他竟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药店出来。那面孔没一丝笑意,眼里满是忧伤。

涂自强怔住了。那是采药!她挺着大肚,手上拎了塑料袋,蹒跚地走过马路。涂自强的心怦怦乱跳,他闪到街边,一直看着她,直至她消失不见。涂自强想,她结婚了?她有了孩子?她过得并不幸福?想罢,自己也有满心的不幸福感,只想找一处地方,哭出声来。他们的脚果然走的是全然不同的路,但他们的不幸福却是相同的。

晚上母亲歇下了,涂自强去找到高中同学。他被采药折磨得满心不宁。他想要知道采药到底怎么样了。为何结婚怀了孩子,却是一脸的愁苦。同学在县文化馆上班。见到涂自强问采药,惊道,你不知道她的事?你一上大学就把人家甩了,班上女生都骂死你,你小子真不够意思。

涂自强苦笑一下,说是她要跟我分手的。

同学便惊愕,说她要跟你分手?她疯了?

涂自强说,她有她的想法。我也没办法。她到底怎么了?

同学叹息道,说她这又是何苦,跟了你将来去武汉,岂不是更好?

涂自强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同学说,她后来一心想来县里。就走了嫁人的路。她大姨给介绍了一个男人,说是家里很有钱。结果你猜是咋有钱了?在外面帮云南人开厂制毒品。没来得及结婚,先怀了人家的孩子,结果孩子还在肚子里,那男人却被抓走了。说是搞不好会枪毙哩。

涂自强大骇。说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同学说,想进城呀,一时就昏了头。好在这男人有套房子,政府见她怀着孩子,还没有没收。这几个月我们都在帮着她找门路,看看能不能把那房子留下来。就算没结婚证,可孩子是那男人的,那男人家的人也都认。

涂自强心里便有一种冲动,他说,我想去看看她,你觉得合适不?

同学便劝道,你就算啦,人家这么倒霉,你现在大学毕了业,留在武汉做事情,春风得意,她以为你去看她笑话哩。岂不是让她雪上加霜?

涂自强一想到采药的自尊,便默然。他知道,见到他,采药一定会更加受伤。

这一夜,涂自强一直做噩梦,梦里采药不是站在高楼顶要往下栽,就是站在悬崖边几欲掉下,而他永远都拉不到她的手,永远都惊呼不出声音来。整个梦中,他都在为采药焦急忙碌,但却一无所获。醒来时,他真的流泪了,不知是为采药,还是为自己。

经了一晚歇息,早上母亲精神好多了,便又坐车赶往武汉。但这一路母亲吐得更厉害,涂自强忙得不停,还要向一车的人解释和道歉。下午到武汉时,两人都快虚脱。

涂自强在镇上已经托同住的室友帮忙另租了房子。带着母亲,他不敢再坐汽车,便叫了一辆三轮,走走歇歇,晚上快九点才到住所。同住朋友已搬来涂自强的全部行李,开了门烧了热水正在那里等候。见涂自强说,不是傍晚到站,怎么现在才到?

涂自强忙说,我妈腿不好,又晕车,不敢让她再坐车。所以,我们乘三轮过来的,一路走走歇歇哩。

新租房距原先的合租屋相距不远。因不是合租,房租比原先贵了一倍有多。母亲腿脚不便,涂自强要求室内有厨房和厕所。这样费用便又高了一些。同住的朋友说,我们几个想帮你再砍砍价,但实在砍不下了。不要这间,也没更合适的。怎么住还是要交通方便一点吧?涂自强忙说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