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4页)

“或者说,”娥补充道:“琼玛才可能认出亚瑟。琼玛是绝不可能在列瓦雷士身上认出亚瑟的。”

“没错儿没错儿,”萨说:“结尾的悬念未必是因为牛虻不想说出真情,而是因为琼玛内心深处的恐惧——她不敢认他,她不能想象那个一脸纯真的亚瑟可以从这副‘列瓦雷士的假面’中回来。”

“棒极了,萨你说得棒极了!”

丁一于是把脸重新埋进娥的臂弯,然后抬起头来:“琼玛,琼玛你仔细看看呀!难道你还没看出我就是那个你曾经爱过的、并且一直都在爱着你的亚瑟吗?”

“拙劣,拙劣!”萨大笑道:“丁兄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拙劣的表演哪!”

娥也笑倒在一旁。

“那,应该怎么说?”

两个女人便一齐坐在月光里,看着他,嘻嘻地笑而不答。

我只好提醒他:如此末路的语言,丁兄,你以为能够传达什么极端的心愿吗?/那你说咋办?/忘记格伦是怎么说的了?

赤裸的娥和赤裸的萨便一齐站起身,冲他喊道:列瓦雷士,还我亚瑟!列瓦雷士,还我亚瑟!列瓦雷士,还我……

还有一回,他们居然改编了莎翁的名剧《奥瑟罗》。他们让那个自卑因而多疑的摩尔人,在走进那一场不可挽回的悲剧之前因为一个偶然的念头——比如说天气太热,他想先去冲个凉——而耽搁了几分钟,而就是这几分钟,不仅改变了主人公们的命运,当然也就改变了全剧的结局。简单说吧:那几分钟使奥瑟罗走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角度,甚或竟是溢出了此一元时空的限定,懵懵懂懂他先自走进了全剧的结尾,以至于提前听见了苔丝狄蒙娜死后的心声,听到了凯西奥的告白。此一事件的另一种结果是:当那个心怀叵测的伊阿古携其谗言,风也似的再刮到奥瑟罗的耳边时,他发现,他的诡计刚好为其主帅久悬未解的一道谜题提供了答案。见那摩尔人既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痛苦地发狂,而是手握剑柄轻蔑地看着他时,狡猾的伊阿古自知阴谋败露,转而大笑。

“你笑得太晚了,先生!”奥瑟罗的剑锋顶住他的喉咙。

“未必未必,”善辩的伊阿古说:“对于一部经典的戏剧而言,并不存在早与晚的问题。”

“好吧,那就再给你一分钟解释。”

“既然你能够提前走进戏剧的结尾,我为什么不能拖后走到戏剧的开头?”

“……!”

“所以呀我的主帅,你是不可能杀死我的。”

“试试吗?”

“试试吧,除非你能够杀死你的自卑与多疑,否则我将死而复生。”

“你凭什么?”

“凭我风一般无所不在,一俟你萌生猜忌,我便会卷土重来!”

奥瑟罗不信,一剑刺死了那个奸佞。但是果然,随即他听见漫天漫地的风流无不裹挟着伊阿古的奸笑:“奥瑟罗,奥瑟罗,你的幸运只有一次,而我永远都在你周围伺机而动……”

问问的梦

有件小事,曾让丁一和娥大惑不解。在他们把客厅地板染成红、蓝、白三色的那个周末,问问从幼儿园回来,本来高高兴兴的一路上又说又笑,可一进门就不出声了。

“怎么啦问问,你不喜欢这样吗?”娥指指客厅的地面。

问问摇摇头,不说话。

“你要是不喜欢,”丁一说:“我们也可以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问问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问问叹了口气,叹得像大人们那样意味深长。

“到底怎么啦问问,是不是幼儿园里有什么事了?”

问问再摇摇头,就走进自己屋里去了。

这天晚上丁一没在那儿住。

第二天一早娥就打来电话:“喂,你猜昨晚问问是为什么?她说她早就梦见过这样的屋子。”

“什么样的屋子?”

“地面,被涂成红、蓝、白三色的屋子。”

“是吗?!还有呢?”

“她还说蓝色的是海浪,红色的是海岛,白色的是一群一群的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