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扼守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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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以西三十多公里处有著名的温莎堡。

这个城堡,至今仍是英国王室的行宫,女王经常拖家带口在这里度周末,有时还会住得长一点。我们去那天女王刚走,说过几天就会回来。

花岗石的建筑群,建在一个山冈上,一眼看去,果然是江山永固的要塞气派。但是,作为要塞又太讲究、太宏大了,就像宴会上白发老将们的金边戎装,用想象的剑气来装点排场。

千年前征服者威廉在这里修筑城堡倒真是为了从南岸扼守泰晤士河,但当时这个城堡是木结构;谁知后代君主把城堡改建成坚固的石结构,并一次次扩大之后,它的原始职能反倒完全废弃,如今只扼守着一个秋天,安静对晤。

与它一起扼守的,还有那个王室,却不知是陪它扼守还是被它扼守。秋天很安静而王室很不安静,枫叶寒石看过太多的故事,最后还记得戴安娜焦灼的脚步,和无法扑灭的熊熊大火。

未进城堡,先到北边的一所附宅里办手续,然后在一个大厅里等着。忽然满眼皇气熠熠,一位高个儿女士出现在我们面前。

只见她身穿长长的黑色风衣,风衣的宽领却是大红,红领上披着一头金发,这黑、红、金三色的搭配那么简明又那么华贵,一下子把我们引入了古典宫廷故事,却又有一种现代的响亮。但我想,现代再大胆的小姐也不大敢领受这样的搭配,皇气原有一种天然的排他力量。

这位女士果然要把我们引入古典宫廷故事了,由她领路,终于进入了城堡。城堡里边还有好几层门,每一个门口都由皇家警卫把守。这些警卫也一律黑风衣、红宽领,却全是挺拔男子,而且都上了年纪,垂着经过精心修剪的银白胡子,于是构成了黑、红、银的三色系列,比女士的黑、红、金更加冷傲。这两种强烈色系被秋阳下花岗石一衬,使我们不能不自惭服饰,连昂然迈步的自信心都不大有了。

忘了进入第几个门之后,由一位戴眼镜、穿灰色连衫长裙的女士来接引我们。这位女士像一名中学教师,胸前有一枚标号,应该是城堡中更高一个层次的人物,所以已经不必在外表上雕饰皇家气象。她带我们看女王起居的一些场所,轻声柔气地作一些介绍,但不是“讲解”。你不问,她不说,你问了,她什么都说,主要是推门引路、指点楼梯,要我们注意脚下。我对城堡墙上挂着的几代王室照片,看得很仔细。

在屋内一间间参观的时候,南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吸引我们。终于来到屋外,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平台,可以俯瞰南边的茫茫秋色。秋色中的森林、草地,秋色中的湖泊、河流,远远看去不见一人,一问,原来是王室贵族狩猎的御苑。我站在平台上想,此刻满世界都是秋天,但把一个季节有可能产生的最精彩片断集中到这般规模,实在罕见。遥想当年城堡主人在这里轩然远望,一定比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发号施令更能展示王者风范。

背后响起一排整齐的脚步声,扭身一看,是皇家巡逻队经过。我因迷恋秋色不想细看,谁知巡逻队不久又绕了过来,等过来三次后我索性静下心来认真观察。

巡逻兵都很年轻,头戴黑鬃高帽,肩挂红金缓带,其中帽子上黑鬃竖得特别高的一位,想必是队长。他们面无表情、不言不笑、目光直视,但这直视的目光让我觉得奇怪,因为这不是巡逻队的目光而是仪仗队的目光。过几个小时后天黑地暗,皇家城堡又是盗贼们觊觎的目标,他们的目光也是这样吗?上次大火,世界舆论已有质问,步步为营的温莎堡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快速扑灭?

城堡本为四方安全而建,现在却成了让四方担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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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温莎堡不远,便是赫赫有名的伊顿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