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3/3页)

我问他:“陛下曾允诺我入主燕宁宫,酒后戏言,不知是否当真?”

他面露惊喜之色,离座起身:“当真!自然当真!”他走近来拉住我的手,语声也低下去,“酒后所言,才是朕的真心话。你肯留下来,朕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我把手抽回来,退后一步:“陛下知道我和姑姑为什么能看到别人心里的念头吗?”

信王望着我没有言语,只是眉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血脉相承,跟贺家也没有半分关系。”我把手放在心口,“是因为这里有一只蛊虫,姑姑死后阴差阳错寄生到我身上。蛊虫阻塞心脉,使血中带毒而难凝,宿主寿难及四十,轻伤微损皆可伤及性命,不能行人伦之道,不能怀孕生子。即便这样,陛下也愿意立我为后吗?”

我瞧见他收在腰侧的手握成了拳,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柔声道:“自小瑶妹妹在朕眼里就是冰清玉洁、不容亵渎,只要你愿意留在朕身边,朕不在意这些凡俗之事。你不生养也无妨,后宫嫔妃无论谁先生下长子,朕都让你抚养做你的嫡子,保你一世地位稳固、尊荣无忧。”

“这对陛下而言确实不是什么难事,”我抬头看着他说,“陛下对我本也没有男女之情,何必故作情深呢?是不是装得久了,连自己也信了?”

他终于收敛起柔腻的神态,凝眉正色。

他知道我能看见人心恶意,所以在我面前总是克制心念,不让我窥伺他真正的想法。但是他却不了解,喜欢一个人,不是光靠掩饰就能假装的。

他并不喜欢我。即使是那次酒后故作轻薄之态,我也没有看到他心里有任何邪思绮念。

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样的心境和感觉。

“上回我查出家中杀婴罪证,致使祖父削爵、众叔伯贬官,陛下说天底下没有我想治而治不了的人。不知哪里可以为陛下效劳?下一个是太师,还是太尉?”

信王看着我,半晌不曾言语。

“臣女都已经坦诚直言了,陛下还不能对我开诚布公吗?”

他终于转开脸,缓声道:“太尉自朕微时便已追随,劳苦功高,且过两年再说吧。”

“臣女听闻下月太师六六大寿,亲眷朋党应当都会赴宴拜寿,不如陛下驾临太师府恭贺,带臣女同去。高门大户,人多口杂,谁家背地里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呢?”

太师将矛头对准了虞重锐,我若此时让他后院起火自顾不暇,兴许能让虞重锐面临的压力小一些,为他解围——我这么想,心里大概能坦然好受一些?

我终究还是沦落到对人不对事、以党争立场来划分敌友的窠臼中。某个人做过哪些事、过往有什么功绩不重要,我只管窥伺他有无私心歹意,是否忠诚不二;若皇帝看哪个人不顺眼,不必明着撕破脸皮、找正当的理由压制,只需让我去挖他背后的私德错处,让他阴沟里翻船,就像他们现在对虞重锐做的一样。

这些想着就让人恶心的鬼蜮伎俩,就是我从今往后的作用和使命。

“瑶妹妹若是为朕办成了,朕答应你……”

“陛下不必给我任何允诺,”我打断他道,“直接做就可以了。我想要什么,想必陛下清楚得很。”

天子金口一言九鼎,就能当得真吗?反悔有很多种方法。信王确实履行了承诺,废除婚约、放我出宫,是我自己回来求他的;先帝陛下也从来没有说过要收回传位给兄长之子的话,他只不过想找个别的理由杀了信王而已。

他说什么、怎么想,我都不在乎,我只要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