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宽叶车前——『百草之母……蕴含着力量』(第4/10页)

塔瑟提到的杂草钩是一对长柄的耙子,其中一把的末端呈叉状,另一把的末端装有金属钩,这个钩子是用来把每一株杂草分别勾倒的。(尽管“锄地”这一技术为美洲土著所熟知,并且作为让空气进入土壤的手段,至少在维吉尔的年代便已在欧洲使用,但在英国将这种技术应用于控制杂草是两个世纪之后的事了。)社会历史学家多萝西·哈特利[45]在她的著作《英格兰的大地》中描写了除草者辛勤除草的过程。她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对这一过程知晓得如此详细确切、精确到每一个步骤的,但很可能是将古老绘画中的线索拼接起来,并凭借毕生实地调查中窥见的残留的农业古法进行推测重现。下面的文字便出自她的手笔:

他使用的工具有两把:第一把末端带钩,将躲藏在植物茎下的杂草勾出;第二把末端呈叉状,将杂草压倒在地。然后除草者向前一步,用脚踩住压倒的杂草顶端,同时向身后挥动钩子,将杂草的根部拔出地面,然后将拔出的草扔成一排。这样每一棵被拔出的杂草都完全从土壤中脱离,并且根部会盖住前一棵草的顶部。因此当除草者沿着犁沟走回去时,他会把除下的草盖在作物根部,但每两行作物的草堆之间至少留出一只脚的宽度。除草工作在一种固定的节奏下进行,而除草者双脚踩出的线就是收割者们进行大部分工作时的标尺。

这种工作的精细程度听起来犹如为每块土地量身打造,每株杂草都被精确拔除,仿佛牙医拔牙一般。但中世纪的除草技术还是无法与大部分凶猛杂草的进化策略相匹敌。在特定季节除去可见的杂草,这个方法反而给一些植物带来了选择优势:比如根系较深或较分散,无法用钩子完全勾出的品种;或者在除草季节前已经开花结籽,利用除草工人摆放杂草的做法趁机将种子散播到土壤中的品种;又或者是另辟蹊径将萌发时间大幅度推迟的品种,例如可在收割和第一次翻地之间萌发的植物。再比如,长在农田里的猪殃殃和长在篱笆旁的就很不一样。田地里的猪殃殃萌发时间不同,种子大小也与农作物的种子更为相近,且生长时枝蔓更为贴近地面——这些都是为了对抗两三千年前的除草技术而演化出的特征。

坚持不懈的手动除草确实削弱了大部分杂草,尤其是那些在被拔除或杀死前还未能传播种子的一年生植物,但对根系较深较庞大的多年生植物就不那么有效了,还常常会在不经意间帮助它们传播。这一类植物中有不少——如匍枝毛茛和蕨麻——都能从一小段根系或枝蔓上再生,因此以拔除大部分(但不可能是全部)根系并将其扔回泥土中为中心策略的杂草控制手段,只会让这类植物数量倍增。耕作之操劳辛酸,正如《创世记》中所言,叫人“终身劳苦”。

异株荨麻就是一种因农耕和除草而越挫越勇的植物。它们的天然栖息地为肥沃、泥泞、略经开发的土地,河谷营养丰富的淤泥上长出的茂密草丛和被动物粪便滋养的林中空地尤为它们喜爱。它们很容易就适应了耕地和牧场的肥沃土壤(尤其是池塘河流里的淤泥常被铺在田里以增加肥力),以及氮、磷丰富的人造场所——垃圾箱、篝火营地、教堂院落。荨麻不但靠种子传播,还靠能够迅猛生长的地下茎传播,这些茎一年推进的距离可以超过2英尺(约合61厘米)。这些地下茎即便只剩下毁损严重的碎片,依旧可以一边横向伸展,一边把坚韧的、纤维般的根扎进土中,并最终从地下破土而出,生出绿叶点点的新枝。地面上庞大的植物体也只需地下那一丁点星星之火。土壤中的磷酸盐能够保持极长的时间,在索尔兹伯里附近的格罗夫里山脉曾有罗马不列颠人的定居点,这里的人类早在1600年前就已离去,可荨麻却在这里的林地里欣欣向荣,直到今天。[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