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常 (第4/4页)

我靠着柱子,望着青蛙喷水池,淋了一会儿雨。日常毫无沉滞地流逝。

大学毕业回米兰后第一次来时,这里被雪封着。望着阳光照射的一片亮白庭院,我终于哭出来。

------为什么那样做?

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顺正哭泣的脸还是如此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没有回答。紧闭嘴唇不语。我以为他会打我,可是顺正没有打我。他努力压抑涌起的愤怒,浑身微微发抖。

我缓缓眨眼,为了把记忆封闭在内心深处。仰望灰湿的米兰天空和细雨笼罩的小圆屋顶。

那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教堂旁的花店有绣球花,买了一些。绣球花是马梧喜欢的花。冷青色的大朵绣球花。回到公寓里,插进黑色花瓶里,放在卧室。

傍晚,喝着阿玛蕾特,继续看《Ham on Rye》时,菲德丽嘉打电话来,说我好久没去她家玩了。闲聊几句后说:"来玩吧,把那美国男人也带来。"

隔着听筒也感觉得到菲德丽嘉的意大利华软呼呼地柔。

菲德丽嘉和吉娜的先生都在战争中过世。墨索里尼在洛雷塔广场被吊死时,她们两人都到广场去看。吉娜有一儿一女,菲德丽嘉是孤零零一人。

"你妈妈好吗?"菲德丽嘉问。

"大概很好吧。"

话筒那头传来微笑的气息,"很麻烦的一个人。"

我答应下个星期去看菲德丽嘉。

说是感冒没好,那美国男人比平日提早回家。喝了汤,便上床睡觉。他说希望我在旁边,于是坐在床边看书。

马梧一直睡不着。动不动就想把我拖上床。

"很有趣吧?"马梧瞄着小说的黄色封面问。

"很有趣,作者的文体有力,感觉很好。"

"我好喜欢那本书的开头。"

这本书是从马梧的书架拿下来的。

"The first thing i remember is being something."

我翻到第一页读了一行,"很普通嘛!"

"continue."马梧说。

"It was a table,I saw a table leg,I saw the legs of the people,and a portion of table cloth hanging  down."

安静的夜。我读著书,心想,这是我在的地方。

雨继续下着。偶尔传来汽车奔驰潮湿马路而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