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一个天色陰暗的清晨,华丽雅跟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一同在草原上走着。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麻利地、一本正经地在光滑而潮湿的路上移动着那双穿着球鞋的胖胖的小脚;可是华丽雅这次远行的全部乐趣,却被“妈妈不知怎么样了?”这个念头所破坏。

她这是初次独当一面地出马,这个任务使她本人难免会遇到危险,但是,妈妈呀,妈妈!……当华丽雅带着毫不在乎的神气说她不过是到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家里去做客,住上几天的时候,妈妈是怎样地望了望女儿啊!现在,父亲不在家,母亲如此孤独的时候,女儿的这种自私的做法会使母亲感到多么寒心哪!……万一妈妈已经起了疑心呢?……“我要带您去见的托西雅-叶里谢延柯是一个女教师,她是我母亲的邻居,更确切地说,托西雅和她母亲跟我母亲同住在一所有两个房间的房子里。这个姑娘有主意、性格很坚强,年纪比您大得多,我坦白地说,我没有带一个有大胡子的地下工作者,而带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去见她。一定会使她感到纳闷。”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说。她说话一向只注意她的话的意思是否准确,毫不在乎这些话会使对方产生什么印象。“我很了解谢辽萨,他是个非常严肃的孩子,在某种意义上讲,我相信他甚至超过相信我自己。如果谢辽萨对我说,您是区组织派来的,那一定没错。所以我要帮您的忙。要是托西雅对您不够开诚布公,您可以去找柯里亚-苏姆斯柯依。根据托西雅对他的态度,我个人相信他在他们中间是最主要的人物。他们虽然向托西雅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暗示,好像他们在谈恋爱,而我,尽管由于工作大忙,连自己个人的生活还没能安排好。但是对于年轻人的事倒很清楚。我知道苏姆斯柯依爱的是李达-安德罗索娃,一个专好卖弄风情的姑娘。”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毫无疑问,她也是他们组织里的一员。”她纯粹为了公平起见添了这么一句。“如果您需要苏姆斯柯依本人跟区的组织联系,我可以利用我的区职业介绍所医生的职权,给他两天病假。他在那边一个小矿井里干活,准确地说。是在摇绞车……”

“那么德国人也相信您出的证明吗?”华丽雅问。

“德国人!”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叫起来。“随便什么样的证明书,只要它是官方人员出的,他们非但相信,而且还服从……这个小矿井的管理人员是自己人,俄罗斯人。虽然在井长下面,像各处一样,也有一个技术队里的中士,一个上等兵,为人粗暴凶狠到极点……在他们看来,我们俄罗斯人的脸都一模一样,所以他们搞不清谁来上工,谁没有来。”

这个村子里没有一棵树木,只是零零落落地分布着一些兵营式的大房子、巨大的黑色矸石堆和僵立不动的井架。一切果然都不出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所料。华丽雅注定要在这个好像无法安身的环境里,在这样一批人中间度过两个昼夜,他们不大肯相信这个有着深色长睫毛和金黄色发辫的姑娘就是威望很高的“青年近卫军”的代表。

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的母亲住的是人口比较稠密的旧村,这里的田庄联成一片。这边的房子甚至都有个小园子。但是园里的灌木都已经发黄。由于过去的几场雨,满街都是齐腰深的泥浆,这泥浆显然注定要留到冬天了。

这几天,有一支罗马尼亚部队不断经过村子朝斯大林格勒的方向开去。它的大炮和大车套着在挽索里挣扎的瘦马,在这泥浆里一停就是几个钟头。赶车人的声音就像草原上的风笛,他们用俄语大声叱骂,使全村都能听见。

托西雅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美丽的姑娘,乌克兰式的厚实丰满的体格,一双异常爇情的黑眼睛。她开门见山地对华丽雅说,她要责备区地下核心组织不该对克拉斯诺顿村那样的矿村估计过低。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位领导来访问克拉斯诺顿村?为什么不应他们的请求派一个可以指导他们工作的负责同志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