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第3/3页)

“这才是最操蛋的。”他说,声音听上去不同于之前,更轻,也更沙哑,“我不是说自己从前是什么善人,可人老了,那才是最没劲的。”

他转过身,用头示意了一下那个正在用小掘土机挖掘新坟的工人。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该你了。”他说,“可再怎么着,他们也应该用手来挖……”

韦克斯勒突然有要哭的冲动,但霍德尔在场,他愧于流泪。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他在墓地边一丛松树下的长凳上坐下。霍德尔跟了上来,站在长凳前,望着墓地的围墙。墙后是铁轨。

“她曾经对我说,要跌,就要跌得狠。”他轻声地说,“她同椴树餐馆的老板好过一段,后来,他甩了她,她就开始酗酒,可能之前就开始了。然后,怎么说呢,她就不停地更换情人。我觉得她爱你,要比你想象得深。”

他也帮过玛格丽特几次,霍德尔说,他承认不是出于怜悯,绝望的女人是最棒的情人,你可以为所欲为,她们已经一无所有,不怕失去什么。即使在开始酗酒后,玛格丽特仍是一个漂亮女人,只有在最后才能看出濒临毁灭的痕迹。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韦克斯勒突然暴躁地打断他,“我是可以帮她的。”

“她说她给你写过信。”霍德尔赔着笑说。韦克斯勒举起的双臂又落回到腿上。他工作一直很忙,他说,几乎连照顾自己的孩子和第二任妻子的时间都没有。

“老掉牙的故事了。”霍德尔说。围墙后,一辆列车驶过,他停了下来,等轰鸣声远去后继续说,墓碑是他捐的,村里如今还有人打听买墓碑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可石匠的嘴很严,他也曾经拜倒在玛格丽特的石榴裙之下。

“看看,我们现在变得有多丑啊。”霍德尔摇摇头,说,他得走了,下次再来时,记得去找他。他把手递给韦克斯勒,也不看他一眼,就走了。

雪很快就会化的,韦克斯勒想。空气是冷的,但阳光是温暖的。他在长凳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到玛格丽特的墓前。他站在那儿,回想起那个他们相遇时曾经年轻的女孩,性格快乐,无忧无虑,他想到自己和霍德尔,还有不知道谁,是怎样毁了她的生活。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蹲下身,收拾了一下几株种在墓碑旁的植物干枯的枝叶,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