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颜色(第3/3页)

那天和时牧言的谈话令我非常钦佩和感动。同为女人,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痛楚和坚忍,她的大度和勇气。我知道在这艰难的时刻,她竭尽全力,要协助自己的爱人完成生命中最后的飞跃。

我们就第二天下午所要进行的采访反复讨论,确定哪些话题深入讨论,哪些点到为止。我们还讨论了很多细节,比如提前在何时应用止痛剂,以便在药物疗效的峰值时进行采访,这样陆幼青感受到的痛苦较小。

将近尾声的时候,马东问道:“陆先生可有什么禁忌吗?”

“没有。你们什么都可以问。”时牧言坦然答道。

我说:“在我们的衣服穿着颜色方面,你家有什么讲究吗?”

时牧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很直率地说道:“绿色。我们家喜欢绿色。那是生命的颜色。你们明天到我家去就可以看到,到处是我种的花草,紫红的喇叭花非常鲜艳美丽。黄色也好,黑色和白色最好不用。”

我们用力地点点头。

回饭店的路上,马东说:“我平常最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此次到上海来,带的也是黑衣服。明天一大早,我到商店去买新衣服。”

我这时又在心里埋怨自己那件粉色的衣服太淡了,在强光照耀之下,恐近乎白色,忙说:“我也去吧。”

第二天,我和马东直奔商店。进了店门。在标志牌下站住,马东说:“男装在三楼,女装在四楼,咱们分头去买衣服,半小时以后,咱们还在这里会合。”

匆匆上楼。买过无数次衣服,都不似此次单刀直入。不在意款式质地,只求颜色。看到绿色的,特别是那种生机勃勃的绿,简直就是扑上去,忙不迭地说,小姐:“请拿一件我能穿的……”

也许因为上海人多娇小玲珑,连连看中的衣服,都没有我能穿的型号。只得退其次,去买T恤衫。想这种衣服,弹性较大,也许能找到色彩和尺码都相宜的。改变战术之后,很快就见了效。我在一家专卖店里,找到了基本符合要求的衣服。只是那绿色不很纯粹,近乎青柏色,翠中有一份苍老,实为美中不足。我相中了一款黄色T恤衫,黄得振作而昂扬,仿佛葵花瓣揉出汁液染成的,欣欣向荣。想来想去,我买下这件黄色衣服,又对小姐说,也许我会来换,先和你打个招呼。小姐态度很好,说:“没关系的,只要不弄脏,你随时可来换的。”

果不其然,在会合处,马东亮宝似的拿出的衣服正是明亮的嫩黄色。他说:“我从来没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好像是一把太阳伞。您买的是什么颜色呢?”我对他说:“对不起,你还得等我一会儿。”

我赶忙跑回刚才的柜台,对小姐说:“不好意思啊,还要麻烦你。我要换成刚才的那件绿色。”小姐说:“为什么不喜欢这件了呢?我看还是黄色的比较配你的脸色的。”我说:“因为我有一个同伴,他已经买了黄色,我要和他配合,所以要调换。”

换了绿T恤衫,我和马东回到住处。当我把自己买的衣服拿给大家看的时候,没想到他们说:“唔,这个不好。毕老师,我们看就穿你下飞机时那件米黄色条纹的衣服好了,很亲切。”

我就听从了年轻人的建议。

那一天的采访,很成功。不单是制作了一档精彩的节目,我也从陆幼青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