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

桂苓

一、妃色&翡色

妃色是主持人的颜色,它代表着时尚的一种走向,那种矫揉造作,那种哗众取宠,那腔调,那神态,那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炫耀和喜不自胜,就像一个不大有多少内蕴的绣花枕头——枕头便多是袅娜的妃色,如梦如兰,比鹅黄浅了几分的一掐能出水的水嫩水嫩的嫩黄,草尖尖那点绿,红衣服在水盆里褪了色的那水红……这使我想起一个词“吐气如兰”,一个女孩子所呼出的气也该是妃色,她坐你对面,眼睛如小扇子眨巴眨巴,轻柔细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那情那调可真“妃”呵。

现代人的时尚生活里总有着太多的妃色,令人往往不由自主想起“粉领”一族。粉饰太平,调脂弄粉,红粉误国,人类的字典里一旦有了“粉”字,就是歌舞升平的。我看现代传媒,就一水的粉色调,大家都“幸福得合不拢嘴”,你好我好大家好。妃比“粉”似乎还多了些轻柔轻浅的成分,在造就小情调追求小浪漫中更多了些形而上的升华;粉让人想起花儿朵朵,薄而透的花瓣,翠翠的花萼,妃便是它所散发的香气,月光下那瞬间静静开放的光芒——我一直相信花开的刹那是有光的,就像一个女孩,她遭遇爱情的时刻。妃更接近于雾态,它是色彩的汽化和雾化效果。妃这个字有着无比宽泛的所指与能指,它有时让我想起同音的“翡”。翡色同样的无法说清:妃色是家常的小情调,翡色则是更有底韵的来自骨子里的矜贵;妃色是甜媚的,它更善于讨好你,而翡色则是拒绝的、疏离的,你一般不会对翡色注目,但翡色会拣选适宜佩戴她的人选——人与色的关系,搭配好了,相互增色,有一种美质的熵粲然生华;搭配不好,彼此消减着对方的美丽……这么说,人与色之间,没有主动与被动,主体与客体,都是主体,也互为客体。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里升起一股狡黠——因为我自认为是巧配色的人——就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京城有名的“SOGO”,热卖场里全是妃色的小东东,那些属于十五六少女的衣物,像下午茶前的一杯甜点,装扮得整个城市都喜洋洋。春初的迎宾大道两旁,全是轻黄嫩绿粉红的塑料假花,看了总让人觉得这个老城在扮嫩。春天那样轻佻的颜色,“洛丽塔”的氛围。柳绿配桃红的搭配,稍不新鲜,会显得脏,像这样的树和花在北京触目皆是。淋湿了,黏唧唧的腐花的味道,绿成了妃绿,红也成了妃红,像一大街的少妇少女。

一个城市就像一个人,一个女人,有她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一个城市也有她独有的文化底韵和色彩。

二、哑色

哑色是我造出来的色彩,来自于“哑光”。那天看朋友的一本书,他不大好意思送我,我则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他书中的图片色调。

一本书的图片,调子好与不好在于是否吃透文字风格,否则用色有偏差,像阳光、麦茬和风,该是明亮的、略浅些的黄,“麦秸黄”的感觉才好;像草屋、草垛和细沙,则应是黯淡些的“哑光”效果。我喜欢“哑光”这词,哑巴似的光,无以言传的光,有无法说出的神奇,“哑”的颜色总有无言之美。

北京著名的“自由马”品牌全是粗颗粒的帆布:背包、饰品、衣物,全是旧旧的黯黯的大铜环,一只牛皮剪制的“马头”商标,有着大自然原质的粗糙的美。自由马的长裙也是粗颗粒的方格棉布,穿在身上有“臣本布衣,躬耕陇亩”的惬意。有两个朋友居家的楼下便是自由马分店,每每打量抚摩一番,总是心里嘀咕“都是桂苓的衣服”而怅怅然而去——而我去逛的时候,也是怅然——都该是我十七八岁时的衣服,而我已不是十七八了——硬要那么穿,也成了满大街“妃色”的小东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