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暗涌(上)(第2/3页)

从他这话里,我确定了大长公主并不曾告诉他,我在这次造反中做了什么。我曾吓唬大长公主,说此术乃天机,切不可告知他人,否则将遭天谴。想来,大长公主也乐得如此。如此出众的韬略,她当然不会承认是从我这里卜问算卦得来的主意。

不过我还是诧异十分。两位少夫人带着子女去荥阳行宫,当然是为了避难,以防兵灾。公子让我也跟着去,是担心我的安危么?

我说:“公子若不说清楚,我便不去。”

公子转过身去,摆弄剑架上的宝剑,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自从雒阳禁绝游乐,总在府中甚是无趣么?且瞻近来总生病,路途又颠簸,你在一旁照顾也好。”

原来是为这个。桓瞻是大公子桓攸的二儿子,刚满五岁,的确身体不好。那抱怨的话我也说过,不过是为了到市中贩卖公子的字稿找借口。

我说:“可我为公子辅弼,乃是因生辰相合,对小公子却未必有用。”

公子正要开口,我瞅着他:“公子,府中可是有何事?”

公子一愣,立刻道:“府中能有何事。”

我笑了笑:“如此,那为何公子突然要让我走开?”

公子的神色满不在乎:“莫胡言,你不去就算了。”说罢,自顾走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志得意满,继续给他去准备洗漱的兰汤。

说实话,如果没有祖父那些书在,公子的提议乃是相当之好,我一定会听话地去荥阳,离这是非之地远远的。然而要想把书取回,唯此一搏,若不抓紧时机,谁知道又会落到什么人的手上。若被乱军一把火烧了,更是哭都没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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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之事关系重大,桓府的主人们皆守口如瓶。而奴婢之中,知道的只有我。

第二日清晨,两位夫人果然带着儿女,在家人的护送下,乘车离开了桓府。荥阳是大长公主的封邑,离雒阳并不太远,主人们平日得了闲都喜欢去住上些时日,所以并无人觉得怪异。

徐宽和李氏许是也嗅到了些端倪,特别是李氏,那日是她接了皇后的信。但二人都是在宫中服侍过的老人,知道利害,也从不多言。

就在两位夫人离开之后不久,沈冲忽然来到了桓府。

自从公子辞官,我已经多日不曾见他,倏而碰面,甚是欣喜。

只是他脸上没有了往日温文自在的神色,穿着官服,进院子来的时候,风尘仆仆。

“霓生,”他看到我,问道,“你家公子呢?”

我手里捧着刚从后园里剪下的花,道:“公子正在书房。”

沈冲应了声,径自往书房而去。

公子摒退左右,连我也没有让进去。二人关门闭户,在书房中说了许久的话。

沈冲的脸色很不好,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大长公主和太后要动手,淮阴侯府的人自然也会参与进来,沈冲不是瞎子聋子,这些瞒不过他。

可他是太子冼马,在东宫用事,所辅佐之人自是太子。而沈延和大长公主要对付荀尚,便不可能不对付太子。更纠结的是,此事他既然提前得知了,便要么站在家人这边守口如瓶,要么站在东宫那边向太子报信,简直两面为难。

我坐在廊下,慢慢地修剪花枝,再仔细地插到花瓶里。我想,沈冲最多装聋作哑,因为他没得可选。

此事关系着沈氏全家,甚至是太后的命。而荀尚和太子的所作所为,乃是天下人都看在眼里,起事者打起勤王的旗号,名正言顺。这本帐,没有人会算不清楚。

直到晌午,沈冲和公子才从书房里出来。

二人神色皆严肃,沈冲则更是心事重重。

“你现下往何处?”公子问他。

沈冲没答话。忽然,他瞥向我,道:“霓生也会插花?”

我答道:“不过略识一二。”

这当然是谦虚。我知道沈冲不仅爱园艺,对插花也颇有心得,这是我见贤思齐,费了大功夫跟人学来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如今,终于在他面前显露了一手。

不过显然显露得不是时候,沈冲的神色并未因此和宽慰些。

“今日我请了半日假,还须早些回去。”少顷,他回过头去,对公子道。

公子颔首。

沈冲淡淡地道别,转身而去。

“逸之。”就在他要走出院门的时候,公子忽而叫住他。

沈冲回头。

公子道:“你还是该听你父亲的话,到他封邑去。”

沈冲一怔,片刻,唇边浮起苦笑:“你们都在,我自己去有甚意思。”说罢,他转身而去。

公子看着沈冲离开,没多久,忽然转过头来。

我望着沈冲背影的视线不及收回,恰恰与他碰上。

“你何时学了插花?”公子问。

我说:“我一向会,公子不见书房中那些花瓶,都是我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