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枸杞(第4/5页)

听着其他人叫那人“小周老板”,于是简灼也跟着叫。

他应着齐弈柯,还是时不时地偷偷看向那人,试图回忆那人究竟是谁。大脑被酒精熏得钝钝的,才让人觉得似想得起非想得起真是一种抓心挠肺的人间疾苦。

简灼捅了捅另一侧的齐弈柯,问那人到底叫周什么。

周恕琛。齐弈柯甩给他一句,险些溺在哄闹的背景音里。

哦,周树人。简灼低声重复一遍。周树人,周树人,怪不得那么耳熟。

齐奕柯勾着简灼,实在是没话讲了就又开始拿简灼来涮。嘲笑他的肢体是真的不行,全场通报简灼的科目三考了多少次,以及滑板至今也没能学会的光荣事迹。

简灼边笑边伸腿踢他,没半点留情面,齐弈柯演艺性质颇浓重地鬼叫了一声。

周恕琛闻声,微微扬眉看向他们。那样熟悉的凝视角度,倒让简灼总算是把回忆里的人硬生生地给拽了出来。

这不是刚刚那个牙医吗。

周恕琛是内双,垂眼时才将那层抬眼时被敛进去的薄皮放下来,显得更柔和,像是战乱后的一次投诚。简灼个子又不很高,所以总是得到这个角度的视线,老是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周恕琛是个温柔的正经医生。

哪怕他现在坐在这样的声色场里。

周恕琛注意到简灼直白而长久的视线,但不知道吸睛的根本不是什么脸。

简灼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往周恕琛的手臂上飘,却还是每每要被那银链给晃到。

靠,Audemars Piguet。

简灼真是屡屡点开AP官网去挑选自己的心仪爱表,夸张到什么程度?夸张到连女表他都记得清型号。每当此时,他又会迫使自己关掉浏览器,打开FL做歌,告诉自己,“今天不努力,明天变垃圾,后天更买不起AP”。

到底是谁说的当医生赚不了钱?简灼开始回忆。

正逢他们之间那人起身去敬酒,虽然觉得意外,但秉着一小些酒过三巡的醉劲,简灼便直燎燎地坐近了一个位置,稍微凑近了些,看了他一小会儿,又轻飘飘地叫了他一句,周医生。

看见他在自己靠近时轻轻把别人刚为他点上的烟给掐了。简灼心里被一种怪异的情绪堵住。想问,你不是牙医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抽烟。

但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不知好歹,明明他们也不太熟。

不,是根本不熟。

只是喝酒胃里总空落落的,烧得慌,耳边更是别人在和周恕琛说起环球中心投资的那家泰国菜里的咖喱蟹,简灼一阵泛酸,伸出筷子去探面前的糖醋排骨。

那裹着糖液的排骨像是他小时小区里的池中他怎么捉也捉不住小鱼,被筷子一碰便向外游。右手扣在椅子下沿,简灼有点愣神地凝视着自己怪异的,握着木筷的左手。

他只是习惯不了,不明白十九岁的自己为什么不得不要像那些咿呀学语的小孩一样,试着去用好筷子。

余光里简灼竟觉得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好像是在看他。

他皱着眉头,变得有点神经质,更用力去夹,好在那排骨有些眼力见,折服在他的筷子下,在空中拉出一道浅浅的糖丝。终于让简灼放开了一直掌着的玻璃转盘。

简灼的猫舌头刚刚碰到那排骨的瞬间只好没出息地逃开,舌面麻麻地一片,险些被烫出眼泪。他被羞耻惹得脸红,迅速仰头用手扇风试图对口腔做一个物理降温。

周恕琛坐在一侧目睹了小孩奋力拼搏的全过程,不知道的还以为简灼是代表中国队出征世界奥运会。

他伸手把自己面前没动的一碗冰醉豆花放到了简灼的面前,银勺随着瓷碗底沿碰在桌面而滑落,磕在碗边,将细白的豆花拉出一道隙。

甜丝丝的凉豆花裹着清汁,中间嵌一颗艳红的枸杞。

简灼懵神地又抬头去看周恕琛,他还是被其他的人缠着,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