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星期一)(第2/2页)

和如此严格的冲奶粉比起来,母乳的毫不设防到底是为什么呢?既不煮沸消毒,也不准确测量。试验器具般的夹子、制造平面的金属切片都派不上用场,只要把乳房露出来就够了。如果那个穿长袖和服的女人将冲泡的奶粉滴入茶碗的话,它就会与茶道礼法自然融合,沟口也不会因此被扰乱心智了吧。

昨天在宝宝哭相扑比赛现场,看到了好几个吃母乳的婴儿。母亲也好,婴儿也好,都堂而皇之,实在是自然、透明,乃至原始的。卷上去的衣服下面露出的一点乳房,在透过树叶缝隙的光线照射下,血管清晰可见,圆鼓鼓的。围着相扑围裙的婴儿以不惧窒息的势头把嘴唇埋在那鼓胀的乳房里,嘴巴张得老大,下巴到喉头的肌肉不停歇地起伏着,两只眼睛都忘记了眨,死死盯着一个地方。相反,当母亲的非常放松,似乎一心想着和喂奶毫无关系的事情。尽管如此,母乳依旧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说起来,在人类从身体里排出物质的行为中,唯有母乳是逃脱了排泄物这一定义的。其他的都被看作是人体不需要的东西,没有人花费心思去琢磨它们被排出来之后的用途。当然也有的会用作土壤的肥料起到某些用途,但那是离开人体之后的事,已经和当事人没有了关系。

尽管母乳和眼泪、汗水、油脂一样,都是从皮肤表面的腺体出来,却再度被吸收进人类体内,使三千克的婴儿增大一倍,让即将出征的军人铭记还未见到的婴儿的温暖,让年轻的僧人火烧金阁寺。

我想象起那加了母乳的点茶之味。当时乳汁是碰撞到茶碗内壁飞溅开去的,还是一滴一滴滴落下来的呢?和服的衣襟有没有被弄脏,红色的地毯有没有留下奶渍?乳白色和黄绿色混合后会是什么样的,是彼此顾忌似的分为上下两层吗?母乳和点茶,哪个的香气更浓郁呢?陆军军官是否像婴儿一样,舌头上残留下白蒙蒙棉絮般的渣滓呢?

我浮想联翩,一直离不开南禅寺那页。

母亲不在旁边的时候,弟弟一哭闹,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去哄他。我把手指放进他的嘴里,于是弟弟立刻把它当成奶头,吱溜吱溜地嘬起来。嘬不出奶来,他以为是自己嘬得不够好,拼命地加快速度。嘬食指的力气那么大,让人难以相信竟然出自这样小的生命。他的舌头把留在食指上的细菌嘬得一干二净。

每次我把手指抽出来后,指尖都会变成像死人一样的紫色。

傍晚的地方新闻播了《新叶》节目,我又看哭了。

(原稿零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