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八十年风流:竹苞楼(第2/3页)

门口的书画类旧书
左:老旧的门牌 右:竹苞楼第六代主人
龟田先生的《玉篇》《和玉节用集》是很庞大的收藏,现在保存在国立国会图书馆的龟田文库。他常常独自饮一杯茶,在寺町书街由北向南逛。来到竹苞楼时,我内人过去招呼,每次都会被他开玩笑。差点忘写藤井先生。他从京都三村(下村大丸、寺村春坡、中村雁半)的雁半得到一种很漂亮的短册帖,是天明安永时期的俳人凡董、芜村一派的作品。他没有新建的居所,遂将此册置于大宫路附近一间房子的地柜[18]里。孰料浸染湿气,如此精美的短册帖竟至面目全非。先生也极为遗憾。拿到裱糊匠那里,若从反面轻轻敲打,也能够保存部分,然而纸面的水迹是无法去除的了。真令人惋惜。不过如今就算是这样的短册帖也有极高的市价吧。
这个时代,还有京都五山文字的大家上村观光[19]先生。他生于若狭小浜,出版杂志《禅宗》,出入禅宗寺院,是研究五山板古写本的第一人,有佳作《五山文字全集》《五山诗僧传》等。他和京大的老师们关系很不错,常和吉泽博士、藤井先生等人一起饮酒。家父与观光先生曾是私塾的同门,说起来还是先生的前辈呢。因此先生也常到店里来,是当时辩才极佳的雄辩家。从观光先生那里听来许多典故,因关涉私密,故在此不便多公开。他和大阪的鹿田书店(今已不存)、细川书店关系也好,常在那里买书。于是同聚家中,书事交割毕,共饮数杯。他夫人很温和的样子,因为没有孩子,所以有些寂寞。说一点儿观光先生的八卦吧,他喝了点儿酒,在客人面前老是无缘无故斥骂夫人。在家父和众人面前倒什么也不说。好端端的一顿酒,也总因此无味。
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脾气。这位夫人也没有服侍观光先生太久。晚年再婚,嫁到出云那边,据说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关于这位先生的事,在细川书店工作过现在经营白州堂书店的北川先生了解得很多。
东洋史的羽田亨[20]学生时代的友人稻叶先生一家藏有梅宫神宫橘经亮[21]的遗书。羽田先生当京大校长时,将这些文书介绍给我去收取。那是研究掌故的大家,有很多纸做的衣裳模型。经亮的《梅窗笔记》后来也由本店出版。
昭和五十一年三月

此文刊于《京古本屋往来》第四期(1979年4月25日),前一年竹苞楼第六代主人刚刚过世。杂志刊登此稿,一为纪念他,二也为怀念昭和初期京都诸贤荟萃的风流往事。

竹苞楼第七代主人佐佐木惣四郎和儿子佐佐门英一(幸鹏摄影)

清末赴日访书的文人,若到京都,也大多会过访竹苞楼。据吕顺长《清代赴日考察宫绅日本访书活动初探》(《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3年第五期),光绪二十九年(1903)正月,受两江总督张之洞的派遣,缪荃孙以江南高等学堂总教习之身份,与提调徐乃昌等赴日本考察教育,为期约两月。他们会见了大隈重信、竹添进一郎、内藤湖南等人,并造访东京琳琅阁、文求堂等书店,在京都也到访竹苞楼,得《尚书》宋刻本,“首尾完善,装潢精致,古香扑人,洵非易觏”。光绪三十四年(1908),盛宣怀赴日就医,为期三月,其间收购大量中国古籍与日本出版的政治经济科技类图书。在他的《东游日记》中,有一段提到竹苞楼:“(十月十六日,在西京)旋若林竹苞楼佐佐木各书肆送书来看。先是余在神户,闻人云西京旧书较多,特托刘同仁先生物色,故相约偕来也。惟亦无好书,有宋板《容斋随笔》正续六册为最佳,索价三千余圆,惜改订时上下两头均已切短,且有日人丹铅涂抹,亦非完璧。又有怀素草书《千字文》墨迹一部,后附苏东坡、黄山谷、赵松雪、徐天池、毛古庵、文衡山诸名家题跋,悬价万五千圆。再四展观,殊不得其妙处,题跋亦有可疑。”可惜他并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