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赤裸男子的难题(第3/11页)

“一个也不认识。”老绅士耸耸肩,“我担心,从戈弗里那别扭样子来看——如果刚刚那个不怎么体面的小个子恶棍真的是戈弗里的话——咱俩可能并不受欢迎。”

这时洛萨虚弱地从柳条椅子上站起身来。“很抱歉,法官,我实在——我太伤心了。爸,妈,这位是麦克林法官,他答应帮我们;还有这位奎因先生,他是一位——一位侦探。我——他人呢?”她语调哀伤地说着,忽然又哭了起来,至于她口中的他究竟是指戴维·库莫尔还是约翰·马尔科,只有天知道。

褐色皮肤的年轻小伙子闻声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鼓足勇气上前,抓住她的手说:“洛萨——”

“侦探,”沃尔特·戈弗里说着拉了拉身上的脏衣服,“我们这儿好像已经有一大堆了是不是?洛萨,别哭哭啼啼的了!这太失礼了。那无赖纯粹是罪有应得,我敢公开这么讲,而且我希望负责处理他的大善人能不必负刑事责任。如果你肯多听听我的话,而不是——”

“有意思的家伙。”埃勒里低声评论。就在他转头看向法官时,看到斯特拉·戈弗里怒视了丈夫一眼,接着匆忙上前照看女儿,“看看我们这位年轻的英雄,他是这世上最典型的护花使者,女性的眼泪是他致命的弱点。此情此景之下,我实在不好说他有什么不对。还有,你认为那边那个庞然大物会不会就是洛萨提到的‘疯子’?我是说康斯特布尔太太。”

劳拉·康斯特布尔,身披一件艳红色的晨衣,神色恍惚地坐在一旁。她没看埃勒里两人,没看斯特拉·戈弗里护着洛萨进屋,没看厄尔·科特紧咬着下唇,更没看沃尔特·戈弗里恶意地盯着露台那边的一群刑警。这个女人,就算有甲胄般的内衣紧勒着,仍掩不住晨衣下的肥肉。此时她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相较于硕大的身躯,她脸上的恐惧之色更难隐藏。那张肥胖、多肉、空洞、泛着油光的脸上,不单是害怕的神色,更像是恐慌。这很难用忽然涌来一堆警察来解释,甚至不是因为有人死在眼前之故。埃勒里仔细地研究她。堆满肥肉的喉咙处,血管有力地跳动着;眼皮上的神经抽搐着,而且她双眼通红,呼吸缓慢、沉重且费力,像个气喘病人。

“人类原始本性的自然流露。”法官冷冷地说,“我很好奇是什么让她如此困扰?”

“困扰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还有坐在那边的那一对,我想是芒恩夫妇吧。”

“一对静默的高塔。”麦克林法官轻声回答,“实在是极有意思的动物标本,孩子。”

女的很容易认出来,那张漂亮的脸孔出现在各色报刊杂志上不下千次。她带着中西部小村镇人卑鄙的本性,二十岁不到就在一场盛大的选美会上夺冠,虽毁誉参半,却声名鹊起。她当过模特儿——金发美女加完美身材,在摄影机前堪称夺目慑魂。但很快她就消失了,再在巴黎出现时,她已摇身成为一名美国花花公子型百万富翁的老婆。又过了两个月,她满载而归地离了婚,并和好莱坞的电影公司签订了一份电影合同。

然而,她生命中的这段演艺插曲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任何才艺可言,又身陷三段丑闻,于是她挥别好莱坞回到了纽约——几乎人才刚抵达纽约,她就有了一份新合同,成为百老汇大街的一员。在这儿,这个原名塞西莉亚·鲍尔的女人总算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她出演讽刺时事的喜剧,一部接一部,毫不停息,以火箭般的惊人速度攫取成功,如此奇迹也只有在百老汇和巴尔干半岛的混乱政局下才可能发生。跟着,她便碰到了约瑟夫·芒恩。

芒恩算得上个人物。他来自遥远的西部,十几岁时赶牛为生,每个月赚三十块钱。之后加入了潘兴将军的远征军,参加维利斯塔战争,身不由己地卷入欧洲大陆自相残杀的大旋涡之中。在法国战场上,他荣升士官并获两枚勋章,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外加三处榴弹伤疤风光地回到美国。而他其后的发展证明,这些伤并未减损他惊人的能量。他几乎马上就离开了纽约,像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一般消失无踪,好几年时间人间蒸发了似的杳无消息。然后又忽然冒了出来,四十多岁,皮肤黑得跟个西班牙和印第安混血儿一样,只有头发依旧浓密卷曲,一如昔时。这回他是带着数百万美元回纽约的。除了银行以外,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搞来这么一大笔钱的,传言说这些钱大体上来自革命、放牧或采矿,而他似乎对南美洲的一切都熟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