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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奶不仅仅是讨厌参加审讯,他讨厌审讯还讨厌和审讯有关的每个人。在他的怨恨和两杯双份威士忌的共同作用下,他给格兰特提供了关于每个人、每件事最详细的描述。这是格兰特有史以来钱花得最值的一次。酸奶从开始到最后全程参与了此事,从B7第一次出现在尤斯顿站到验尸官的结论。作为一个信息来源,他将十分可靠,而且说起来就像啤酒龙头滔滔不绝。

格兰特问道:“以前,他搭乘过你这趟车吗?”

没有,酸奶以前从没见过他,以后再也不会看见,这让他感到很高兴。

此话让格兰特的满意立刻变成了腻烦。再和酸奶多待一会儿,他就会吐出来。格兰特离开了老鹰酒吧的柜台,前往公共图书馆。

这栋无法形容的丑陋图书馆,是用猪肝红的石头修建的怪物,但自打遇到酸奶后,它倒像是一朵美丽的文明之花。迷人的图书馆助理,还有一位瘦瘦的图书管理员。他透着点陈腐的优雅气质,领带比眼镜的黑色丝带还窄。要清除太多默多·加拉赫的印象,这里再好不过。

小个子的陶利斯科先生是来自奥克尼群岛的苏格兰人——他指出,奥克尼群岛根本不属于苏格兰——他对这些岛屿不仅感兴趣而且知之甚多。他知道克拉达岛上所有关于歌唱的沙的事情。其他岛也有自诩为歌唱的沙(每个岛屿一听到邻岛拥有什么新的东西,便也想拥有,不管是个码头还是传说),不过克拉达岛才是原型。它们像很多岛屿的沙一样,铺在大西洋之边,面朝波涛滚滚的海水,眺望着迪尔纳诺。格兰特先生可能知道那就是盖尔人的天堂,永葆青春的地方。每个人都会想出一个自己的天堂。很有意思,不是吗?一个满是可爱女人的天堂,一个遗忘的天堂,一个拥有无尽的音乐,不用劳作的天堂,一个尽情狩猎的天堂。陶利斯科先生认为,盖尔人的想法是最美丽的青春之岛。

格兰特打断了他关于相对极乐的分析,询问道是什么在唱歌。

陶利斯科先生说这是一个争论未决的问题。事实上,你怎么解释都可以。他曾亲自走在这些沙上面。美丽的海边绵延数英里纯净的白沙。当人走在上面时,它们就会“唱歌”,但他本人认为描述成“嘎吱嘎吱”更形象。另外,任何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在岛上并不罕见——那精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表层沙子,沿着宽阔的沙滩被吹了起来,这种情况下,它们真的就是在“唱歌”。

格兰特让他从沙谈到海豹(这些岛屿好像充满了海豹的故事,海豹变成人或人变成海豹,因此他们相信,岛上有一半的人都流淌着某种海豹的血液),又从海豹谈到行走的石头。陶利斯科先生对各类知识都很感兴趣,还能提供很多资料。但是关于河流他难住了。克拉达岛上的河流,是唯一一样和其他地方的河流完全相像的。除了它们常常流进小湖或融入沼泽中,克拉达的河流也只是河流,是水在寻找同一水平水域的过程。

在去找汤米吃午饭的路上,格兰特想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停滞”。流进停滞的水里,流进沼泽里。因为要对称,B7才用了这个字。他想找一个和沙对称的字。

汤米带了两个牧羊人同伴一起来吃午饭。格兰特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羡慕他们那无忧无虑的眼神和悠闲自得的样子。没有什么会困扰这群规规矩矩的人。他们的牲畜时而会因命运的打击而大批死亡,如猛烈的暴风雪或迅速传播的疾病。但是他们自己依然处之泰然,就像孕育着他们的丘陵一样。高大的小人物们,充满了小幽默和易于满足的心。格兰特完全意识到,困扰他的B7是一个非理智的事情,不正常,它是自己疾病的一部分。在他清醒的意识里,他不会再想B7的事。他厌恶自己困扰纠缠于此。它既是他的祸根又是他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