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6页)

“我不认为现在是你开始采访的最佳时机!”

项真很执拗地看着我,说:

“如果你不希望我现在就开始报道,我可以保持沉默,就像一块石头,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希望不要错过精彩的过程。”

我有些心烦意乱,冷冰冰地看着项真说:

“你需要注意你的用词,没有一件凶杀案会是精彩的。这不是拍电影或者拍电视剧,收起你的想象力吧。如果你打算看热闹,那你找错时间和对象了。”

项真似乎根本不打算退缩,依旧语气坚决地说:

“我为我不当的措辞道歉。但我没有恶意,只是尽一个记者的职责而已。我保证在没有得到你的同意之前,关于这个案子,不会有任何一个字出现在我的网站上,如何?”

我斜着眼睛说:

“如果我不同意呢?你就再打一个电话?”

“不会,我相信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你已经同意我采访这个案子了,你就不会改变主意。我想,我们只是在开始的具体时间上存在些分歧而已。而现在,我们正在消除分歧。”

我有些无可奈何。

“好吧,废话少说,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了。我有言在先,一会儿到了现场,你只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不能说话,更不能提问,也不能使用你的录音笔。否则,我会强行请你离开。而在这之后,你将永远失去接触这个案子的机会。”

项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看起来很愉快,就像一个初上战场就打赢了一仗的士兵,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们重新上路。

项真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车后。

没多久,我们来到了“死亡之谷”。

我站在被冲破的高速公路护栏旁朝下面的山沟望去,一辆已经被烧得漆黑,基本只剩下框架的大客车残骸静静地倒扣在沟底。附近则是一辆依稀还算完整的大货车。一头栽进二十余米深的山涧,能保持现在这模样,已经算奇迹了。据说,当第一拨交警和记者赶到现场时,大客车正燃烧着熊熊的冲天火焰。交警从冻结的河水中救出了第一个幸存者,时间是昨晚的八点四十分左右。幸存者是一个女人,全身的衣服都已被烧光,至今仍未脱离危险。

从现场情况看,下面的那条山沟地势陡峭,沟底有一条冻死的小河。下到沟底的陡坡原本没有任何道路,只是从昨天到今天走的人多了,才形成一条路。

我们沿着那条刚刚踩出的新路,一步一滑地下到沟底。昌平县公安局的刑警,已经在现场附近十几米范围内,拉了一条警戒线。周峰正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研究着那具已经严重腐烂,几乎只剩一堆枯骨的残破尸体。

向负责警戒的刑警出示过证件后,我们走到周峰身旁。偶一侧头,我看见项真面色苍白,满脸惊骇的神情。我想,她终于发现了,坐在明亮的办公室看看档案里的文字描述,然后依靠自己的想象炮制出一篇文字报道是一回事,而在现场身临其境,直面惨淡的死亡,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似乎是已经感觉到我们的到来,周峰蹲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说:

“我们要修改时间表了,这是更早的一个!”

也许是比我们早到,而沟底更冷的缘故,周峰的嘴唇看起来有点发青。

我说:

“能确定吗?不需要再做进一步检验了?”

周峰说:

“基本能确定。一样的旅行包,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分尸手法。尸体分六段,头、躯干,还有四肢。连分离的位置,都基本一模一样。尸体被分成两包,躯干装在一个包里,头颅和四肢装在另一个包里,完全一样。”

我注视着那两个敞开来放在地上的蓝色旅行包。旅行包很脏,表面除了自然积累的厚厚灰尘,还有些斑驳的水渍样的痕迹。我想,那是尸体经过腐烂、液化,液状物质朝外渗出时留下的痕迹,还有雨雪经过融化、风干,然后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