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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不会的,亚马,我从来不会告诉其他球员。”他吞吞吐吐地说。

亚马不解地抬起头来,哼了一声道:“球员?我才不管你跟其他球员说什么。不要跟我妈说!要是我做了她的工作,她会气到发疯的!”

当时,彼得多么希望他能对小男孩说些什么。例如,他今天晚上在冰球场上让他感到无比骄傲。但他当时却找不到言语描述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当他尝试时,就觉得自己是个演技奇烂无比的演员。有时,他对戴维能赢得这些小男生的爱戴的能力感到嫉妒,嫉妒到快发疯了。他们信任戴维,追随他,膜拜他。彼得对此的嫉妒,就像儿童游乐场上一名笨拙的家长对远处能让所有子女笑个不停、幽默风趣的爸爸与妈妈而产生的嫉妒。

因此,他没有把自己想对亚马说的话说出来。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挤出一句:“你想必就是全世界唯一会因为太努力打扫而被妈妈教训的青少年了。”

亚马将一件成年男性尺寸的衬衫递给他,说:“可能是某个赞助商落下了这个。”

它散发出酒精味。彼得缓缓地摇摇头说:“你……亚马……我……”他语无伦次。最后他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到停车场去。你从来没有在这样一场比赛以后到外面看看。我觉得你应该……你应该去体验一下……这一点都不过分。你会像个……赢家一样,走出门外。”

直到亚马真正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来到走廊上、穿过大门,他才了解到这是什么意思。大人们看见他,又是欢呼,又是鼓掌;学校里几个比较年长的女孩尖着喊出他的名字;波博拥抱他,班杰伸手弄乱他的头发,每个人都想碰碰他的手。他看见凯文在一段距离外接受地方媒体的专访。之后,他为一大群孩子亲笔签名,这些孩子的妈妈们急切地唠叨着,要求两张合照:一张是她们的孩子和凯文的合照,一张是妈妈和凯文的合照。

亚马在拥抱与鼓励的拍背声之间弹跳着,听见自己跟着众人嘶吼着这首战歌:“我们是来自熊镇的熊!”胸口如燃烧着熊熊烈火。他听见其他人因为他跟着唱而唱得更大声,因为他们想参与他现在所代表的一切。

群众的激动情绪使他亢奋起来,脑内沸腾着。事后,他将会记得自己心里想着:“体验过这一切的人怎么会怀疑自己有着不死之身呢?”

蜜拉清扫着自助餐厅。玛雅与安娜从卫生间里出来。她们已经换装完毕,化好新妆,充满欢笑与期待。

“我……今晚在安娜家过夜。我们要……学习。”玛雅微笑着说。

当然了,女儿在说谎。当妈妈假装自己没看破这个谎言时,她自己也在说谎。当她们对彼此担心的程度相同时,她们就在这道人生的缝隙上求取了平衡点。在童年之后,青少年会享有一段短时间的平等。而后,这种平衡会出现变化,玛雅将会年长到足以担心她的父母,超过他们担心她的程度。很快地,她将不再是蜜拉的小女儿,而会成为她的小老妈子。对子女放手不只需要花费工夫,更需要付出一切。

彼得走进球会总监的办公室,整个房间里满是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步履摇晃不稳的成年男性。

“我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个!”“尾巴”喊道,摇摇晃晃地接近彼得。他袒胸露背,从彼得手上抓来自己的衬衫。

彼得瞪着他,说:“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又夹带酒精饮料进入球员更衣室。尾巴,他们还是孩子。”

“呸,彼得,他们可不是孩子,现在你少来这套!让这些年轻人庆祝一下!”

“我会让年轻人庆祝。我只是觉得,成年人应该要有点分寸。”

“尾巴”摆摆手,仿佛他的话只是不断飞舞的小昆虫。他背后的两名男子手上抓着捏扁的啤酒罐,激烈地争论着球会甲级联赛代表队的球员。其中一名前锋被形容为“胖得要死,得有人搀扶他的手才能去买面包”;一名守门员被形容为“你可以看得出来,他性格懦弱,因为众人皆知,他老婆在结婚以前已经和全队一半男人上过床,婚后很可能又和另外一半男人上床”。彼得不确定那些男子是赞助商,还是只是“尾巴”的狐朋狗友。但他已经听过这种评语无数次,仍然不习惯这些房间里的等级划分。球员可以说关于裁判的坏话,但绝不能说关于教练的坏话;教练可以批评球员,但绝不能批评体育总监;体育总监不能批评球会总监,球会总监不能批评理事会,理事会不能批评赞助商。位于金字塔顶的人,就是这间办公室里身穿西装的男子们,他们肆无忌惮地用谈论赛马般的口吻谈论着球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