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漫漫长夜(第3/5页)

这疑问催他骨寒,也催他清醒,痛苦而又惊恐地转过身,却只看到一片茫茫飞雪。

究竟是谁?

是谁……

谁。

带着这份不甘与茫然,他仰面倒在雪中,被狂风吹断了最后一丝呼吸。

汩汩流在纯白中的血,和当日铺展在暮成雪身下的红,一模一样。

……

云倚风坐在桌边,呼吸有些急促,身上也再度变得燥热难安。

他撑着走到窗边,将那厚重的帘子掀开,寒风立刻就“呼呼”灌了进来。

院中很安静,厨房里也是黑的,说要煮咸菜面的人,早不知去了何处。

云倚风揉揉眉心,推门想要去寻,季燕然却刚好从院外进来。

“要去哪儿?”他问。

“我?”云倚风不解,“去厨房。”

季燕然和他对视。

在突如其来的死寂沉默里,云倚风右手不自觉地一握,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金焕出事了?”

季燕然道:“被人用毒刀打穿头骨,死在了厨房。”

云倚风欲言又止,片刻后继续问:“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这赏雪阁里,或许当真还躲着另一个人吧。”季燕然和他错开视线,“以后务必多加小心。”

云倚风道:“或许?”

季燕然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转身进了厨房,只留下一句话散在夜色中。

“倘若真是岳之华,那他的功夫可不低。”

云倚风眉峰微蹙,在风雪中站了许久,才独自回到前厅。

两碗咸菜面,一盏油豆灯火,吃得连胃也痉挛起来。

季燕然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苍白面色,问道:“又毒发了?”

“无妨,自己调息便是。”云倚风放下碗筷,“你我……总得有个人守着飘飘阁,免得岳之华夜半偷袭。”

季燕然点点头,也未再多言。

这是上山以来,所经历过最漫长的一个夜。

云倚风试图打坐调息,却迟迟无法静下心。忽冷忽热的晕眩是熟悉的,万蚁噬骨的痛楚也是熟悉的,按理来说都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些年,早就该轻车熟路往过熬才对——事实上在先前许多回里,他也的确是这么过来的,可不知为何,这次感觉分外难捱。

或者是因为毒发一日甚一日,再或者,是因为前两回都有人悉心照料,所以这副身子骨也学会了偷懒与耍滑,再也不肯老老实实忍着剧毒,只想着要再被轻手轻脚伺候一番,用那轻缓而又温厚的内力,将四肢百骸都洗过一遍,再拧干温热的帕子擦去所有粘腻,让周身都清爽痛快。

云倚风单手拧紧床帐,额上渗出冷汗,难得想骂人。

如此一熬就是一整夜,直到东方露出鱼肚大白,身上方才余毒退尽,人也迫不及待地昏睡过去。

实在是太痛了。

他大脑沉沉地想。

倘若能够就此长眠,大梦不醒,倒也……有福。

翌日清晨,难得见晴。

云倚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整个夜晚都被绵延不绝的梦境包围,他有些晕眩未醒,盯着床头那盏照明短烛看了许久,浑噩的大脑方才恢复清明,赤脚走到桌边想倒一杯凉茶,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大清早的,你又去了哪里?”他将头发随手挽好,推门出了卧房。

季燕然正站在院中,手中拎着一具尸体。

……

岳之华的尸体。

干硬的,狰狞的,头发脱落大半,身上的血痂也已变成漆黑,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日子。

云倚风一愣:“哪里找到的?”

“杂物间的房梁上。”季燕然道,“藏得极隐蔽,若非被积雪压塌了屋顶,只怕再过几年也未必能掉出来。”

云倚风道:“是吗。”

他声音很轻,比起疑问,更像是在调节此刻这难言的微妙局势。

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岳之华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