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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晚。”

“能告诉我有多晚吗?”

“两点,三点,甚至是四点。我不确定。”

此时,史迈利感觉到米凯尔的目光飘起,越过他的肩头,停滞不动,史迈利出于他一向拥有的直觉,问道:“瓦拉狄米尔独自一个人来吗?”

“当然,麦斯。他会带谁来?”

一阵陶器的铿锵声打断他们,是房间另一端的艾薇拉笨手笨脚地处理家务。此时方有勇气直视米凯尔的史迈利,发现米凯尔的目光紧随艾薇拉,脸上露出一种史迈利能认得出来、却有一瞬间难以形容的表情:融合着绝望与爱恋,在依赖与厌恶之间煎熬。史迈利发现自己以近乎病态的同情看着那张脸,仿佛看见自己的脸孔,那熟悉的表情,像米凯尔似的红眼睛,映在美丽金箔雕饰的镜子里,在水滨街家中安恩的镜子里。

“所以,如果他不让你帮他,你怎么做?”史迈利仍旧假装不经心地问,“坐下来,看书,与艾薇拉下棋?”

米凯尔的棕眼睛凝望他良久,然后转开,最后又回到他身上。

“不,麦斯。”他彬彬有礼地说,“我给他地图。他希望自己处理那些地图。我祝他晚安。他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很困了。”

但艾薇拉不困,很显然的,史迈利想。她跟在这位兄长后面,等候指示。身为爱国者,身为男人,身为领袖,他都很活跃,史迈利又重新想起。在所有方面都很活跃。

“在那之后,你与他有过联系吗?”史迈利问。米凯尔跳到昨天。一直到昨天才再联络,米凯尔说。

“昨天下午,他打电话给我。麦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看见他这么兴奋。很快乐,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米凯尔!米凯尔!’麦斯,他真的很愉快。他晚上会来找我。昨晚。可能会很晚,但他会还我五十英镑。‘将军,’我对他说,‘什么五十英镑?你还好吗?你安全吗?告诉我。’‘米凯尔,我已经完成了,我很高兴。别睡着。’他对我说,‘我会在十一点来找你,十一点多一点。我会带钱来。我当然还要和你下棋,大胜一场,来稳定我的情绪。’我没睡,泡了茶,等着他。一直等着。麦斯,我是个军人,我自己并不害怕。但对将军——这么一个老人,麦斯,我很害怕。我打电话到圆场去,紧急状况。他们却挂掉我的电话。为什么?麦斯,为什么你们会这样做?”

“我没当班。”史迈利说,现在他极尽所能地凝神注视米凯尔。“告诉我,米凯尔。”他说。

“麦斯。”

“你想,瓦拉狄米尔打电话告诉你好消息之后——来这里还你五十英镑之前——打算去做什么?”

米凯尔毫不迟疑。“理所当然的,我猜他会去找麦斯。”他说,“他抓到了他的那条大鱼。现在他会去找麦斯,要求支付他的费用,奉上他的大好消息。理所当然的。”他又重复了一次,眼光直直地盯着史迈利。

理所当然,史迈利想;而你知道他离开公寓的时间,也知道他到汉普斯特德公寓所走路径的距离。

“所以,他没出现,你打电话给圆场,我们帮不上忙。”史迈利重新确认,“我很抱歉。你接下来怎么做的?”

“我打电话给伟林。首先是要确定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还好,然后也要问他,我们的领袖在哪里?他那个英国老婆叫骂着把我的电话挂了。最后,我到他的公寓去。我不喜欢这样,这是一种侵扰——他的私生活是他自己的——但我去了。我按了铃。他没应门。我就回家。今天早上,十一点钟,朱利打电话来。我没读第一版出刊的晚报。我对英国报纸没兴趣。朱利看了报。瓦拉狄米尔,我们的领袖,死了。”他结束了故事。

艾薇拉就在他旁边。她端来一个托盘,放了两杯伏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