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上梁方言》的注释(第3/7页)

人:

注释一,字典上说,人是能制造工具并使用工具进行劳动的高级动物。普通话的读音为二声阳平。

注释二,在上梁,这个字读“仁儿”,音是定要“儿化”的。说起来,是很自甘、很轻慢的。在本地,人们最常用的口语是,人(仁儿),草木之人(仁儿)。所以,在这里,人与草木是平齐的,是同样低贱的。这个“仁儿”是在包裹之中的,是硬壳里的一个核儿,它的活就是一种挣扎,或者叫做“钻挤”。“钻挤”是本地的常用土语,这里边的隐藏意是“逃”!

注释三,在这里,“仁儿”还有面具的意思,那是一种“伪装”,“脸”就是人的面具。“仁儿”是最难看透的,它隐藏着一层层的包裹。老蔫在村里活了七十年,“面”得不能再“面”了,老实得三脚跺不出一个屁来。“文革”中,由于出身不好,上学的小孩子给他脖子上插一黑旗,他就每天插着这黑旗走来走去……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去省里开会去了,说是黄埔一期毕业的学生!

中:

注释一,此字原为居中意,为中间、中国之中。普通话的读音为一声阴平。

注释二,此字在上梁,应为口语化的地方应承语,也叫“点头话”。此地用两种声调,一为阳平,二为去声。如狗子说是一串“阳平”;麦囤说的是一炮“去声”。

注释三,历史上,此字曾有“天下第一”、“天下之中”、“天下归心”之含意,这“中”曾有十分傲意,喊出来底气是很足,是一览众山小,很阳壮的。登封的告城观星台曾有过记载,那是天下的中心呢!后来就很心酸地“出溜”下来了,一路遭贬,几经演变(?)怎么就成了这种样子:它成了上梁的“点头话”,成了实质上的“投降调”,成了“臣伏句”,成了狗子常挂在嘴边的无条件的服从:“中中中中中……”成了麦囤的表决心式的“中”!——为什么呢?待查。

受:

注释一,此字原为接受、遭受、承受之意。被动词。普通话读音为二声阳平。

注释二,此字在上梁,则是主动语。是很积极的词汇。是一种担当;是把土地扛在肩上行走,是“活”的同义,也是“劳作”的代名词。上梁读音略微,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村人们相互撞见了,如若不说那个“吃”字的时候,就会招呼说:“受哩?”对方的回答一准是:“受。”

注释三,在乡间,此字甚苦,这里边似乎包括着生命的全部内容。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有多少个烈日,就有多少个“受”,那就像是一种无始无终的劳作。在时光里,它还有扛、顶、支的意思,那“受”字的本身不就要一个站立的人用头来支天吗?!这个“受”是专门对“日月”来说的,它表述的是一种宽容与平和,是很大器的一种静。在上梁,这个“受”是有长度的,它以六十年为一个度量单位,那叫“花甲”。过了花甲,就到了“不中受”的年纪了,那是期望着能放一个响屁的年龄。

恶:

注释一,字典上解释为:很坏的行为,与“好”、“善”相对。读音为二声阴平。

注释二,此字在本地读为长音三声,语气是要加重的。而这个“恶”的含意却与本字恰恰相反,是极度的感叹词。如魁家的大姑娘要嫁到外地去,有人来村里打听这女子的情形,问到了罐爷。问长相时,罐爷说:“——恶。”问品行,罐爷说:“——恶呀。”问能力,罐爷长叹一声,“——老恶呀!”于是,生生就坏了人家一门亲事。其不知,在上梁,这是上上之意的夸奖词,是一种由衷的赞美。

注释三,此字在全国地方方言的使用中,怕也是独一无二的。“恶”是在何年何月何日演变为“好”呢?实在是无从查起。在这里,那感叹意却是十成的。那是对“才干”、“能力”、“智慧”的褒扬。在乡间,也许真正有能力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这个“恶”字就是“突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