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方式(第2/3页)

三个女人都穿着短裤、比基尼胸衣,戴银色小皇冠。皮肤丰满紧绷,肩膀和胸口上都有阳光和海盐的痕迹。

好漂亮的花园,一个女人说。

阳光地段真不错,第二个女人说。

但太靠近悬崖绝壁了,待嫁新娘说。

于是我放下园艺叉,像往常一样讲了故事。我的花园是献给一个我不能拥有的男人的。它是我为一个可怕错误的赎罪。我领着年轻女人们观看有海葵和蓝色小鱼的石池,蓝色小鱼是我用贝壳雕出来的。我给她们展示人像、海草旗帜和彩色卵石做的花环,每颗卵石上都有一个大海推挤出的洞。我给她们看百子莲和欧白芷的花塔(我一向喜爱稍高的花),白色的毛地黄,还有我的最爱——蓝罂粟和鸢尾花。季节更替。植物枯死复苏。花园的每一部分都有故事,我说。它让我想起我学过什么,抛下什么。

“但一座花园怎么能填补一个男人呢?”待嫁新娘问。

“特丽莎下周就要结婚了。”她的朋友说。

“今晚我们要去纽卡斯尔泡吧,”另一个朋友说,“庆祝她最后几天自由的日子。”三个年轻女人放声大笑。

“自由和婚姻,她不能兼得吗?”我问。

“要是你认识我未婚夫,就知道不行。”待嫁新娘说。

我告诉年轻女人们,我在花园里学到,有的时候需要我介入,也有的时候,无论我多爱一棵植物,都不能去打扰它。我的花园不归我占有,它也无关我的精神升华。

“我宁愿要一场婚礼。”待嫁新娘说。

“你应该看看她的礼服和面纱。”她的朋友说。另一个朋友说:“一个女人就应该有一个属于她的特别日子。她得当一回公主。”

我考虑了我的人生。没有派对,没有人致辞说我善良,没有特别的裙子,没有五彩纸屑。没有人每晚和我坐在一起,也没有人每个清晨在我身边醒来。尽管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选择,我拥有一座花园和我的独处,但站在阳光里我还是觉得冷,吃不下东西。

大概一年以后,待嫁新娘回来了。瘦了不少。她告诉我那段婚姻没能走下去。她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植物适合放在她的窗台花箱里,于是我给了她几根插条。她又遇到别人了,但她这一次会慢慢来。“不办婚礼。”她说。我们看着大海,我想我们俩都笑了。

我之后没有听说过戴维的诗,除了一次,在他的第三学年末,他提起自己先是被人说很了不起,之后又被抛弃,就好像自己一直以来什么都不是,这件事很难受。他回家来了,可能是在准备期末考试。他说,不抱期望地活着应该更好。

“但你期望什么呢?”我问,“人们之前告诉你,你是什么?”

“一个诗人。他们说我会出名。”

“为什么你需要别人来告诉你你是什么呢?为什么你不能为了写诗而写诗?你并不需要出名才能写诗。”

他愤怒地摇头,又点着一根烟:“你不懂。”

“对,”我同意,“但我想弄懂。”

“如果没人知道你是诗人,那做个他妈的诗人有什么用。我宁愿当个路人,像父亲那样。我宁愿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然后就那么活着。”

“你不是个路人,戴维,”我说,“你父亲也不是。”

他烦躁地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从我的椅子里起身,就好像我变得难以忍受一样。他把外套搭在肩膀上,离开我的公寓。

有时我记得戴维想要出名。我记得戴维说,他之所以是个失败者,是因为整个世界没有端坐般注意他。我想到浪费,而且,我告诉你,哈罗德,我想摔东西。如我所说,学习去爱,是一件难事。但我认为,学习接受平凡,是更艰难的事。

几年以后,我开始在恩布尔顿湾打造我的花园,在找到一根让我想起你的长条浮木后,又找到另一根。当时我正走在海滩上,希望在克拉吉礁瞅见蛎鹬,这时一个硬东西戳到了我光着的脚。我停下来。把沙子清掉。那是一根变黑的浮木,大概有我的手臂长,但弓成了一个打结的V形,两头都磨脆了。它满身悲伤,几乎让我停止呼吸。我只能看到戴维。我小心地把这根浮木搬回花园,花了一整天来决定该把它安放在哪儿。最后我选择了一片石床和一株乳白色的伯内特玫瑰。我在周围种了延龄草,当红色的浆果长出来时,我想起我的羊毛连指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