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第4/5页)

“不是你认识的人。我是好几年前写的。”

我抬起头时,他正非常仔细地看着我,微笑着。他相信我。他没有意识到我爱他的父亲。戴维给我倒了一杯金馥酒,我喝得太快,结果酒精直冲我的喉咙。“我只是想确切知道是谁。”他说。

接下来的几周,戴维打过几次电话。当然,他用的是应答付费方式,他告诉我他在剑桥的状况,让我放心,说自从我们谈过话后,他感觉好些了。更加踏实。他开始写自己的诗,他说,他真的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他的诗不再有趣,我觉得那样也可以吗?我向他保证,只要他真的在表达自我,那就是好的。真的很好。“我可以把它们寄给你吗,小奎?”他问。

显然他在剑桥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又认识另外一个人,另外那个人读了诗,觉得戴维大有前途。说他有能力拎起一个主题,把它推至极致。第一批诗次日就到了:揉成厚厚一团,装在一个棕色信封里。

我得跟你说老实话,哈罗德。戴维的诗不怎么样。它们满是陈词滥调。大多数都没有写完。而且它们都有一种阴郁感,显得很是自我陶醉。我在页边的空白处写了注释。意象松散的地方,我提出新的构思。我在尽己所能地帮他。更多的诗寄来。它们更加阴冷。它们谈论死亡,那个黑洞。他经常在页尾写上一句:“只给你一个人看!”他强烈要求我不要告诉他的父母,否则他永远不再信任我。“你的秘密很安全。”我向他保证。然而我有所担心,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复活节来了又去。我记得在你的车里藏起用锡箔纸包的巧克力蛋,作为复活节寻找彩蛋的惊喜,但你一屁股坐在一个巧克力蛋上,于是我们在咖啡馆里花了好久清理污迹。

戴维在家里短暂待了一阵。夏季开学,他回校后,又开始寄来诗歌。我继续帮着构想新的措辞,有时,我承认,我也借此机会来提其他的建议。或许他应该参加诗歌社团?他吃饭正常吗?如果有人问我,和戴维搅在一起做什么,我就会这么解释:我在通过帮助你的儿子来帮你。我,曾经也是一个牛剑26名校的学生。我,也有过敬畏我才智的父母。我希望戴维能站稳脚跟,然后我就会随意地在我们的谈话中顺便提及整个真相,关于我们去跳舞,我给他寄钱,诗歌,还有所有我未能向你承认的其他事情。事后再提的话,那些事件就会看似无足轻重,因为它们会安全地留在过去,戴维也会开心。

于是我们继续一同驾驶,你和我。我注视着你,给你带巧克力棒,用小东西表示我在那里。有时你绕远路回家,指点我看鸟。我们停过一次车,你还记得吗,因为你说觉得我看起来面色苍白。(我的确是。当天早上戴维寄给我一首诗,关于他脑海里的“蓝色野兽”。)我们坐在一棵无花果树下,但我苦不堪言。过了一会儿,你开始收集无花果,仔细地把它们沿着空荡荡的避让带排成一条直线。你玩过无花果球没有?你问。我说,没,我没玩过,你表示惊讶,告诉我很简单,就像保龄球一样,其实,只不过是换成无花果来玩。

“你在哪里都能玩。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它不是奥运会项目。要是你找不到无花果,用板栗玩也可以。”

意外地,我很擅长玩无花果球。“你看,”你说,“现在你又笑了。”

“有一天我要和我儿子来这里。”

我们坐在斯莱普顿沙滩上的酒吧外面。我要了雪利酒。你要了一品脱的酸橙柠檬水。一包薯片躺在我俩之间的桌上。那一定是夏天——戴维在剑桥的第二年年末。海很平静,像磨光的玻璃,天空也闪着银色,间歇地被斯塔岬的眩光打破。“我们会来杯啤酒,”你说,“我和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