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能暴君(第2/2页)

我敲了敲纳比尔的门,等着。他已经为了躲开我而跳窗逃跑了吗?我等了一整天,却要在最后一刻被他耍吗?那真是过分了。我转开门把手,走进阴郁的浓烟里。我首先注意到一套穆拉诺玻璃小丑在他的桌上依稀闪烁,大概总共有二十个,有蓝有橙有黄,像一支融在烟雾里的乐师队伍。它们的后面坐着纳比尔。他坐在一把红木皮质办公椅里,心急火燎地转来转去。

“不许碰玻璃小丑。”他咆哮道。(就好像我想碰一样。)很抱歉要让你回忆起那些东西,哈罗德。

我说:“看来你非得雇用我不可了,纳比尔先生。”

“我告诉过你。这不是女人干的活儿。”他用正抽着的烟点上另一支烟,然后把抽完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我不想要女人干的活儿。我想要男人的活儿。我可以帮你在六个月内省下五百英镑。”这个时点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到。“我在这里坐了一整天。如果我铁了心要做一件事,就不会动摇。你能有什么损失呢?”

我就是那样得到会计工作的。我从金斯布里奇的旧货商店买了一套便宜的棕色羊毛套装,腰部有一点宽松。还买了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和一双不那么花哨的棕色系带鞋——矮跟、圆头。我每天都待在图书馆里,攻读关于记账和财务的东西,有时我想起丢在身后的那个人,科比的那个男人,我本可以大哭出来,但我已经哭得太多,没有空间留给眼泪了。

我在新年期间回到啤酒厂,一半期待着被拒绝,一半期待着当晚坐上另一班大巴。但纳比尔的秘书说:“啊,轩尼斯小姐。你的办公室在一楼,右边数第三个门。”我差点穿着我那双朴素的棕色皮鞋跌倒。

流言显然已经传遍啤酒厂,一个女人要开始做账了。几个销售代表在我的办公室外面流连,想看上一眼。女人。数学。棕色套装。他们假定了一件事。那可是二十四年前,要记得。在那些维多利亚年代的啤酒厂高墙后,几十年来什么都没改变过。

“你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女同性恋呢。”纳比尔的秘书欢快地说。

“但我不是,”我说,“我喜欢男人。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喜欢男人。”

“这是个自由国家!”她唱起来,还是像唱高音一样。她笑了,但没跟我握手。

今晚是菲洛米娜修女送药,值班护士给我换了敷药,又给我贴上一块新的止痛贴。她们发现我仍拿着铅笔和笔记本端坐着,似乎很惊讶。“你还好吧?”菲洛米娜修女说,“你好像很忙啊。”

“很好。”我咕哝了一声。甚至微笑了。

“我们俩都很好。”玛丽·安贡努修女说。她把打好的纸页排好顺序。“今天是很棒的一天。”

“那就好。”菲洛米娜修女说。

“那就好。”值班护士说。

我们都笑起来,就好像笑是唯一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