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8页)

“我从没跟你说过吗,爱坡比先生,我有一个表亲在城北的布朗普顿那儿的奥拉托利会(3),我今天进城,下午又难得有空,所以就想趁此机会去拜访他。但真是失策啊,绝对是。我从五点就开始等待雾散,谁知道这会儿比刚才更糟糕了。所以我最后决定还是上路走吧。讨厌的天气,先生。”这最后一句是冲着柜台后面的男子说的。男子连连点头表示回应,一边仍旧茫然地咧着嘴傻笑,看上去面目扭曲。“我猜你是认为我穿着爱尔兰粗皮拷花鞋不该抱怨这大雾吧,可是爱尔兰的薄雾和这里的完全是两码事。这么大的雾,你拿把扫帚竖着,它都不会倒。生意也受影响吧,我看?”

“有什么可以为两位先生效劳的吗?”男子问。

芬巴尔神父望着亚当,看他想买点什么。亚当拼命在货架上搜寻,看有什么无伤大雅的东西可买。谢天谢地,他总算看到了一盒面巾纸。

“面巾纸,小包装的。”

“六便士。”男子说。

“哎,雾气都钻进鼻子里了,是吧。脏兮兮的,我都快窒息了。”芬巴尔神父说。“能给我一盒润喉糖吗?”他问。

“我们不供应这货。”男子说。

“不供应这货?”芬巴尔神父重复一遍。他惊讶地四下看看。“这是家药店,对吗?”

“不——”男子开始解释。

“大理石拱门离这里只有一步之遥了,神父,”亚当机敏地大声插话说,“然后你可以沿着公园路走到海德公园角,再顺着格罗夫纳广场向前走,到达维多利亚车站,如果我是你的话——”

“哎,我这就出发,”芬巴尔神父说,“你知道亚当——你不介意我叫你亚当吧?你知道,我非常高兴,我们这样偶然遇上,因为我一直在想我们今天上午那段极其有趣的谈话。”

“哦,不值一提呢。”亚当不以为然地说,一边向门口挪步。

“噢,当然值了。谈话非常有意义。我在想,你觉得教会对年轻夫妇们管束太严厉了——”

“噢不,不,一点也不!”亚当反驳道。他推开门,可是芬巴尔神父毫无离开的意思。

“请别把门敞开着,”柜台后面的男子说,“雾气都灌进来了。”

“没错,别那么着急,亚当。”芬巴尔神父说。他转过身去对着那男子说:“你不介意我们在这里喘口气,对吧,先生?商店里没人,对生意也不好,不是吗?”

“干我这行的正好相反。”男子说,看来他已经回过神来。他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亚当和芬巴尔神父,似乎怀疑两人设局来害他。

“真的吗?”芬巴尔神父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是那样呢?”

“你刚才说我们今天上午的谈话怎么了,神父?”亚当说,他从油锅不顾一切地跳进火坑里。

“啊,对,那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我是想说,亚当,你不应该认为,教廷禁用节育措施,是想让年轻夫妇们的日子更难熬。”

“当然不是——”

“事情只是在于传授神的法则。这是一个简单的是非问题……”他原本一直温和、友善的声音此时突然提高,仿佛是在布道台上以手击桌发表演说。“避孕无异于谋杀上帝赋予的生命,制造和销售那些肮脏东西的人,跟提供鸦片给瘾君子的家伙一样有罪!”他大声咆哮。

“在这儿,”柜台后面的男子说,“你不能对我说那样的话。”

“这是私人之间的宗教讨论,”芬巴尔神父反驳说,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拜托,你有什么想法别说出来。”他转过身对着亚当。“你知道吗,”他继续激动地低声说,“避孕品的制造已经成了一个超级庞大的产业,都没人能猜测利润有多丰厚了!而整个肮脏的行当又被羞耻心和隐秘性遮掩得那么好,这些奸商甚至不用纳税!整件事都有共产主义分子的积极鼓励和大力支持,意在耗尽西方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