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第4/6页)

他们会要钱吧,她这样想。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早晨了,战争开始了。这战争在夜晚,在她的梦境里都不曾结束。她紧闭着她那薄薄的、无血色的嘴唇。夜里,她已经在合计今天该给迪波尔些什么了:为了他的毕业集体照,还有毕业宴会。她想送给他一幅圣人的照片,是圣劳约什的照片,那是他们家族的守护圣人,因为父亲普洛高乌艾尔的名字也叫劳约什。但她不能确定圣劳约什的照片能否为迪波尔带来喜悦。不管怎样,她还是把那照片准备了出来,夹进祈祷书,然后放好在床头柜上。

“母亲,”劳约什用唱歌似的抱怨腔调说,“迪波尔需要钱。”

清晨,在他们洗漱时,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这最后的、共同的攻击。妈妈得把钱交出来。已经没有别人能帮得上了。妈妈把钱交出来,然后下午他们付清郝瓦什的钱,再把银器偷偷运回它的位置。迪波尔已经自愿到战前训练营报了名,小团体今天晚上就可以解散了。在他们中间再没有人说起那个晚上。是劳约什把迪波尔带回家的,他把他放躺在床上,为他脱下鞋子,照顾他,好像照顾一个病人。他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他的床边,直到他睡着。迪波尔无力地承受了一切。夜里,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劳约什床前,看到劳约什闭着眼睛睡着,他才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去了洗漱间,用肥皂和刷子开始洗他的嘴和脸。他搓洗了很久,洗完自己的脸,他又回到床上。

他清醒着,不安地躺在床上,偶尔抬起手到嘴边,蹭着自己的唇。慢慢地,床开始与他一起旋转;不过,在这眩晕里已经有了一些让他平静的东西。他感觉到了旋转的结束,现在,唱片马上就要停下来了,安静即将到来,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渐渐亮了起来,太阳升起来了。早上我要去游泳池,他想。他感觉到自己处在很深很深的坠落之后,已经可以踏实地躺着了,因为已经没法继续坠落了;只是此时此刻还动弹不得,因为还需要担心会不会因此断了胳膊或者是腿。他时不时地摸一下嘴,然后轻松地微微笑了。已经不会再有麻烦找上他了,所有的严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妈妈交出钱,然后每个人都继续他的生活。可以好起来的,他想。如果我从这里逃开,我会好起来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代替了回答,母亲说,“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我在这里无能为力地躺着,也许连早上也等不到了;但是你们凌晨才回的家,从那该死的窗户。我还不知道,我的小迪波尔,你考试过了么?”

昨天以来,他们已经彻彻底底地忘掉了迪波尔的考试失利,以及与此有关的一切,以至于现在母亲这样一问,他们需要使劲地想一下才想起来这事儿。“成绩呢,我的孩子?”母亲问道。独臂小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母亲并不在房间里似的,他大胆地说:

“你看到了吧,她会给的。相信我,无论如何她得给。”

母亲的眼里淌出滴答滴答的泪水。只要她愿意,她总能哭出来。迪波尔带着绝望的漠然表情看着她,这三年来他已经习以为常,就是如果他们问母亲要些什么,她就会开始哭泣。

“成绩还没有发。”他安抚地说道。母亲一直平稳地哭,没有起伏,好似启动了一台一段时间里都无法让它停下来的装置。当她擦干了眼泪,她找出圣人的照片,然后递给了迪波尔。

“这会保护你的,”她说道,抽着鼻子,“我也不敢问你们夜里是去了哪里。我知道你今天需要钱,小迪波尔。我已经了解过了。毕业宴会需要多少?”

“没有毕业宴会,”劳约什回答,“是五月节。”

“五月节?全新的习俗。”她不认同地说。“结束时天气肯定很凉了。劳约什,你要带上件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