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一阵冷风吹在我的脖子上,我再一次惊跳,窗子被风吹开了,我站起来,走过去闩好了窗子,把上下的铁栓都扭紧了。拉严了窗帘,我躺上了床,该睡了。但,今晚的遭遇和那些关于鬼魂的谈话使我了无睡意,恐怖感仍然在心头盘踞未泯。我拿起一本中国历史,翻开来,找到近代史部分,喃喃地念:

“民国二年,公元一九一三年,国会成立,巴西诸国承认中华民国,正式政府成立,是年,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

我伸手灭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嘴里依旧不停地背诵着民国二年的大事。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被刺于上海车站,被刺于上海车站……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我似乎是睡着了。我睡得非常的不安稳,在枕上翻来覆去。我看到一列列的火车,看到一个男人倒卧在血泊里,而我就站在他的身边,一群人对我包围过来,叫嚣地喊着:

“捉住她!她是凶手!她是凶手!”

有人扭住了我,我挣扎,狂叫,嚷着说:

“我不认得他,根本不认得他!”

那个地上男人把一张血污的脸抬了起来,瞪视着我,凸出的眼睛恐怖阴沉,他说:

“你不认得我吗?我是宋教仁!”

我在枕上翻身,拥紧棉被,甩了甩头,宋教仁?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我知道我在做噩梦。上帝!请给我安眠!我把头深深地倚进枕头里,又睡了。

我又开始做噩梦,冰天雪地里,我一个人在一大片荒漠中行走,有很好的月亮,但是非常冷。冷风对着我的脖子吹,我走着,不断地走着,却走来走去都离不开那一片荒漠。风使我颠踬,我跌倒,又爬起来,然后,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一张惨白的脸,拖出来的舌头,脖子上套着一个绳圈……她向我迫近,我躲避着,扭曲着身子,心底依稀仿佛地还有些明白自己是在做梦,而竭力想让自己清醒。但,她捉住了我,她冰冷的、只有骨骼的手指叉住了我的脖子,我挣扎,她的面孔向我迫近,对着我的脸吹气,冷冷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脖子里。她的手指触摸到了我的面颊,我发狂地叫,挣扎,扭曲……

蓦然间,我听到风把窗子吹得碰到墙上的声音,“砰砰”的响声单调而重复地响着,我曾关好窗子,何处来的风,我一惊,醒了。首先,我感到的是一只手,一只真真正正的手,正在我的面颊和脖子间游移,冷冷的手指在摸索着,我蠕动身子,潜意识中在告诉自己:

“我还没有醒,我还在做梦,还在做梦……”

我又听到窗子的声音,一阵风扑在我的面颊上,凉意使我一震!那只手!真的有一只手!我吃力地张开眼睛,触目所及,是敞开的窗子和月光,我把眼睛移向床前,一刹那间,我的血液凝住,浑身冰冷,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正用手探索着我的颈项!我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尖锐的狂叫。

那只手倏地缩回了,而我狂叫不止,蜷缩在棉被中,我只能一声又一声地狂叫,我的叫声在寂静的夜色里传播,使我自己恐怖,于是,我叫得更厉害。接着,有人冲进了我的房里,电灯开关被摸着了,顿时满屋大放光明,我睁开眼睛。首先,我看到那个仍然站在我床前的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件白色的绣花睡袍——是罗太太!她挺立在那儿。看来是被我的叫声吓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冲进来的人是徐中枬!穿着睡衣,他惶惑地站在屋子中间,然后,走廊里脚步零乱,所有的人都涌进了我的屋里,包括:罗教授、皓皓、皑皑,和随后又进来的彩屏。大家都紧张地询问着:

“怎么了?什么事?”

罗教授的头伸了过来,咆哮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