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三部曲(第4/10页)

两年前,我被查出颅内恶性肿瘤,如果不及时切除,神经很容易受到影响。那时候我还不觉得这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陈晨知道以后,咨询了所有她能找到的医生朋友,最后她决定让我去美国接受治疗。我的肿瘤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对付,我必须要接受长时间的前期治疗才有可能提高手术的成功率,而且在此期间,我的记忆力跟各项机能都有可能退化。

我自然没有同意让陈晨陪我去美国,一是不想让她完全丢下刚刚起步的事业,二是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我。我最后说服了陈晨,并答应她我一定会好好地回来。

我遵守了我当初的承诺,终于回来了。

两年,或许比预期长了太多,原来的那个家,拥有一扇巨大落地窗的家,陈晨早已不住在里面。我打量了每一处,回忆起了好多琐碎细小的事情,印象最深的是离开前的那个晚上。我问陈晨,如果到最后,我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陈晨的眼神我此生都无法忘怀,那个眼神没有焦灼,没有不安。她看着我,平静地说,那我也就不会留在这个家了。

而此刻,陈晨就坐在我的面前。

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她了,她曾引以为豪的长发剪短了,眼角居然有了浅浅的鱼尾纹。我静静地看着她,她却不看我。她望着的方向上,苍白的墙面只剩几张用图钉钉着的相片,照片蜷曲地悬挂在那,就像等待岁月遥遥无期的审判。

陈晨打量起了房间的每一处,落地窗里的折射面,她的身影在这个房间显得有些陌生。我听到陈晨开始轻微地抽泣,然后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她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伸手去抱住她,我想感知这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体,我想感受她的温度,她的啜泣,她的震颤。我要亲口告诉她这两年对于她的思念,我想让她知道,哪怕没有我,她也应该好好地过下去。

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消失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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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孤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不是因为我对孤独不够了解,或是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我试图证明自己是一个“孤独的人”的时候,很奇怪,身体里总会浮现出另外一个倔强的声音反驳我,这让我不得不时刻进行自我审视。

仔细想来,我算得上是一个缺乏陪伴的人。我所谓的陪伴是,在欢欣雀跃时有对象倾诉,在失望沮丧时有人在身边安慰。不过我的这种缺乏,其实只是一种客观上的形式感,并非我主观引导出来的渴望。

“别老一个人待在家里,小心脑袋闷坏掉。”

毕节在给我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中,有些愤愤地说道。在这之前,他接连催促了我好几次,他跟两个朋友在城东一个棋牌室打麻将,三缺一,他希望我能过去。说实话,我对搓麻将这事着实没有兴趣,再加上天气炎热,来回折腾太辛苦,便找了些理由搪塞。也许天气燥热,脾气容易急躁,他居然直接在电话里诅咒起我来。

今年的端午节、父亲节、夏至三天连在了一起,我因此总算有了一个长假。我本来想去哪玩玩来着,后来想到无论去哪都是自己一个人,而我本身也不愿意有人同行,在哪待着区别不大,最后只好作罢。后来我决定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我把耳机、平板、手机一一码好放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跨过它们,慢慢躺好,盖上被子。

我上学的时候曾听朋友说,女生喜欢在床上堆满各式各样的零食,对此我一直不能相信,我不敢想象在床上吃零食,渣子掉满床铺的样子。那些渣子肯定不能像我这些电子产品一样被摆放整齐,它们会像细菌一样无孔不入,如何清都清不干净。

杂乱跟邋遢,简直是我与生俱来的天敌。

正如大家平日里说的那样,我那过分的洁癖,恨不得从穿衣打扮上就昭告天下。他们总嘲笑我,如果一个男生穿着永远讲究得体,白衬衫常年如新,指甲一直平滑利落,不是gay就一定是处女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