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第2/6页)

上午九点后,一位叫阿里森·康诺弗的年轻女工才把斯达特先生的早餐送来,斯达特先生正从一次心脏病发作中恢复过来,要在特别护理室住十六天,这是冠心病人的标准治疗程序。

阿里森进来时,电视正开着,斯达特先生坐在床上,一只手拿着遥控器。“今日新闻”刚结束,接着是卡通片《我的后院),斯达特还没决定是否关掉它。如果关掉的话,他就得听约翰尼人工呼吸器的声音了。

“我以为今天早晨没饭了。”斯达特先生说,不很高兴地看着他的早餐盘,上面是桔子汁。凝乳和麦片。他真正想吃的是两个胆固醇丰富的鸡蛋,别煎得太老,还有香甜的奶油,旁边是五片腌肉,别太脆。实际上,正是这种食谱才使得他住进医院,至少他的傻瓜医生是这么说的。

“外面道路很不好走。”阿里森很不耐烦地说。今天早晨已经有六个病人说过类似的话了。阿里森是个开朗的姑娘,但今天早晨她觉得很烦躁。“噢,对不起,”斯达特先生谦恭地说,“路很滑是吗?”

“当然,”阿里森说,态度缓和了一点儿。“如果今天不开我丈夫的汽车,我永远赶不到。”

斯达特先生按了一下按钮,让他的床升起来,这样他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吃早餐,使床升降的电动马达很小,但声音很响,电视机声也很响——斯达特先生有点儿聋,而且正如他告诉他妻子的那样,另一帐床上的家伙永远不会抱怨声音太响,也不会要求看看别的频道有什么节目,池认为这玩笑很不得体,但当你心脏病发作不得不和一个植物人同住一间屋时,你要么学会一点儿黑色幽默,要么发疯。

阿里森给斯达特先生摆好盘子,在马达和电视声中提高嗓门说:“在山坡路上有许多汽车翻了。”

另一张床上的约翰·史密斯轻声说:“全部压十九,快点,我的女朋友病了。”

“瞧,这凝乳不错,”斯达特先生说。

“你听到什么了吗?”阿里森说,怀疑地环顾四周。

斯达特先生松开床边上按钮,电动马达的声音消失了。电视上,艾默·福德正冲巴戈斯·邦尼射击,但没射中。

“除了电视声,什么也没有,”斯达特先生说,“你听到什么了?”

“我猜没什么。一定是风吹窗户声。”她感到她的头越来越疼——要做的工作大多,又没有人来帮她——她使劲揉揉太阳穴,好像要在头疼扎根之前把它赶走。

向外走的时候,她停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另一张床上的人。他看上去是不是有点儿不同?好像挪了挪地方?肯定不是。

阿里森走出房间,来到走廊,推着早餐车继续向前走。这是一个可怕的早晨,一切都乱了套,到中午时,她的头疼得咚咚直响。她情有可原地忘记了那天早晨在619房间听到的一切。

但随后几天,她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注意史密斯,到三月时,阿里森几乎确信他伸直了一点儿——改变了一点儿医生所谓的胎儿姿势,改变不是很大,只是一点儿。她想跟谁谈谈这事,但最后没这么做。她毕竟只是一个帮厨女工而已。

这不关她的事。

他猜这是一个梦。

他在一个黑暗阴森的地方——像一个走廊。天花板高得看不见,消失在阴影中。墙是黑色的钢板,向上伸展着,他独自一个人,但远处飘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在另一个地点。另一个时间对他说过。它呻吟着,在黑色钢墙之间回荡,像他童年时的那只鸟。那鸟飞进他父亲的工具棚,不知道怎么飞出去。它慌了,四处乱飞,吱吱喳喳绝望地叫着,使劲撞墙,一·直撞到死,这个声音和那只乌的吱喳声一样,有一种注定要完蛋的调子。它永远逃不出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