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阿里去(第2/6页)

我说,天有不测风云啊。再说,人总是要死的,这是伟人说的……

我俩正拌嘴,果平跑过来说,你们躲在犄角旮旯,是不是正说我的坏话呢?背人没好事。

我们大叫冤枉。果平嘻嘻一笑说,既然不是说我的坏话,就把正说的话告诉我吧。要不我不信。

我看着小如。消息的主要来源是小如,不能喧宾夺主。小如是个好脾气,虽然她不想把消息散布得人人皆知,但考虑到友谊至上,还是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了果平。

我以为果平会激动得捶胸顿足,没想到她一撇嘴说,就这个啊,早嚷破天了。

我这才明白,有些消息的传播,是不需要“海燕”的。

果平接着说,连分配中卫生兵和通信兵的比例是九比一,也已是公开的秘密。

好像有千吨陨铁自九天坠下,正好砸到我的头上。我揪着果平说,你这话当真?

果平说,向毛主席保证!

这是一句极有威力的誓言,我再也无法怀疑它的准确性。

小如沉静地说,看来,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当上海燕,绝大多数都是小白鸽啦。

小白鸽是小说《林海雪原》中女卫生员的爱称。果平说,悲痛欲绝!我本来想若是一半对一半的比例,不哼不哈地等着,也许就会分我到通信站。没想到,事实这般残酷!

完啦!我彻底绝望,近在咫尺就有竞争者。我简直想变成老鹰,把小白鸽抓走几只。

河莲走过来说,这次分配最艰苦的地方是阿里。越是艰苦越光荣,我想写一份血书,你们谁与我同甘共苦?

果平说,哈!我只是在小说和电影里才看到血书什么的,没想到,真有人打算这么做!太棒了,我的血和你流在一起!

现在果平和河莲成一伙的了,神采飞扬地看着我和小如。

小如描绘的阿里,令我心惊胆战。要是分到我头上,那是没法的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我不打算主动争取,那里离家太远了。再说,我的理想是当一个通信兵,阿里要的都是卫生员。我要写了血书,就从根上绝了成为海燕的希望。

不想,宁静的小如抢先说道,我写血书。

一下子局面成了三比一,我变成失道寡助的少数派,心里不由得有一点慌。想想海燕飞舞的雨衣,我咬着牙坚持道,你们要写就写好了,反正我是不写的。

果平和河莲有些失望,但她们毕竟人多势众,便不理我,一齐商量血书的操作规程。因为以往只是听人家说,真到了自己演练的时候,才发现有许多具体的步骤很朦胧。比如用什么部位的血呢?当然是用手指头上的血来得方便,可是“十指连心”,一想到要把好好的手指头扎一个洞,挤出血来,大家都直抽冷气。

我在一旁待着,有些尴尬,走不好,继续留下,好像也不伦不类。我胡乱找个碴儿要溜,小如却拼命扯我的袖子,要不是军装缝得格外结实,简直要揪出个窟窿。

我说,你到底要干吗,跟抓壮丁似的?

小如说,上厕所啊。咱们俩一起去吧。

我们的厕所离得很远,大概总有几百米的距离,这样,每次方便就有了散步的性质。两个好朋友一边走一边说,讲到开心处,有时真希望厕所修得更远一些,或者多喝几杯水,制造出更多上厕所的机会。

就算我和她们成了血书和非血书两个阵营,也不能拒绝要同你一道上厕所的朋友吧?

我和小如默默地往前走。

小如说,你真的打定主意不写血书了?

我说,是。

小如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疼一下子。别人都能忍过去,偏你就不行?

我说,也不光是个疼的事,了不起就像得一回肠炎,再说得邪乎点,就算悲惨地拉了一场痢疾,一咬牙一跺脚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