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皮诺曹(第2/2页)

小如说,剪了不好。一剪子下去倒是痛快,以后要是觉得短了,或者你再长个儿了,就没法补救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干一锤子买卖的事。

我不耐烦了,说,你倒是想得蛮周到,可大道理以后慢慢说,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我怎么走出这间房子?

小如笑起来,说,真是个急性子。一条裤子少说要穿一年,可你连这么几分钟时间都不愿等,活该你像那个姓皮的。

想起木偶皮诺曹的狼狈样,我只好安静下来,听小如的主意。

小如不说话,往外走。我说,你干吗去?

她说,我去找司务长借针线。

我忙拦住说,使不得。

小如说,为什么呢?

我苦着脸说,你不知道,我刚才跟司务长夸了口的,说衣服大了和他没关系。现在你去求他,不是太丢我的面子吗!

小如说,你就放心好了。

我竖起耳朵听外面小如和司务长的对话。小如说话的声调带一点乡下口音,但是很甜,好像那种高高地长在地里的玉米秸,清凉而柔韧。她说,司务长,借我一根细细的针、一条长长的线,好吗?

硬邦邦的司务长好像被糖醋过了,声音变得软绵绵,说,针啊有有,只不过又粗又大,你就凑合着使吧,留神别扎了手。只是你要针线干什么?

缝衣服啊。

缝什么衣服?司务长立刻警觉起来。

缝你发给我们的衣服啊。小如很机智地回答。

我发给你们的衣服都是新的,哪里用得着缝?莫不是有什么破损的地方,你拿来,我给你换。然后再找被服厂的人理论。司务长很负责地说。

小如笑笑,说,没那么严重。我只不过是想把衣服改一改。

司务长如临大敌,严肃起来,说,你是新兵,我是老兵,必要的规矩要告诉你。军装是不能任意改的,大家是个统一的整体。

小如不理这一套,说,衣服太肥了,你总不能让我们一甩袖子,就像舞台上唱戏的青衣啊。

司务长嘿嘿笑着说,袖子改得太瘦了,打靶的时候弯不过肘子来,小心吃鸭蛋。

小如说,鸭蛋多了就腌起来呗,腌得蛋黄流红油,就着馒头吃,香死个人!

司务长说不过小如,就把针线给了小如。小如进了屋,拿过我的裤子,开始飞针走线,一会儿就把裤腿改得熨熨帖帖。我穿上后,举手投足,再不拖泥带水。

我说,小如,谢谢你。

小如说,不必谢,我们乡下的女孩子,从小就要学会使针线,要不长大了,没人娶你做媳妇。

我说,哎呀呀,像你这样的一手好活计,岂不是说媒的要挤破门!像我这样的,只好像个坏橘子一般,剩在筐里没人要了。

小如说,小声点,这种玩笑还是少开的好。你知道吗?当兵的时候是不准谈恋爱的。

我连忙闭了嘴,要晓得为穿上这套绿衣服,我是多么费尽心机,哪能稀里糊涂地就叫人打发回家了。

等我们走出密闭的小屋时,司务长看了看我的裤子,叹了口气说,你是特号的身子一号的腿。

我听了怒火中烧,这意思不就是我身子长腿短吗?哪个女孩子爱听这种话!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司务长正瞧着别的地方,对我的愤怒没反应。不管怎么说,从今天开始,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