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说未来的幸福,会不会一直遥远(第3/8页)

我没有任何底气反驳。我害喜的症状越来越重,整天昏昏沉沉的,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可又不能不吃。陈梓郁请了个阿姨照顾我的包含起居,他最近来梓园来得少了。

我有时候会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手放在肚子上,茫然地望着远处的楼房与湖泊。我回想我的十七岁,最最美好的下七岁,所有幸福崩落之前的十七岁。我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活泼,无论男女,不管聪明与否,他都能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无灾无难,无病无伤。

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人浮肿的很厉害,陈梓郁来看我时惊讶得眼神都变了。他笨拙地跟阿姨学煲汤,给我炖了一锅中药味很浓的大补汤,我嫌味道苦不喝,他半哄半骗地逼着我喝完。

“你和宝宝都要分健健康康的。”他说。

我问陈梓郁:“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他捏捏我的脸说:“叫安安吧。一生平安。”

“如果是个男生,起这个名字会不会被同学取笑?”

“谁敢笑?他爸爸可是陈梓郁。”他对我笑得温和如春,可是在他转身的瞬间,笑容却从脸上迅速退去——夜晚的玻璃窗子如镜子一般,我垂下眼,假装没有看到。

陈梓郁吃过晚饭便走了,而那天晚上我腹痛如绞,像是身体深处长出一只带刺的利爪,揉捏着我的子宫与我的安安。

“阿姨……阿姨……救救我的孩子……”我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用力将床头的杯子扫到地上,睡在隔壁的阿姨终于听到我的呼声。

她进来时我下体已经出了很多血,鲜血染红了大片床单,我像是躺在血泊中一样。

我揪住她的手腕,一遍遍地重复:“救孩子……救孩子……”

我还是失去了安安。

在医院醒来之后,我长时间地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眼前是一片苍茫的白色,像纷纷的白雪覆盖了我的睫毛与瞳孔。

陈梓郁每天都来看我,和我说话,给我读报纸上有趣的新闻。我有时候闭上眼睛装睡,有时候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的一小片蓝天,或者墙角的那盆茉莉花。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因为一昊入眠便遭遇梦魇,婴孩的啼哭和咯咯的轻笑撩动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出院那天刚好是那年夏天四号风球登陆的日子,窗外的梧桐树被大风吹得摇晃,满地是翠绿的落叶,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随时会塌下来。

丁格去办理出院手续,陈梓郁在整理我的行李,而我只是坐在窗边看着他。

“你喜欢孩子吗?”我突然问道。

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抬头看我,然后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蹲在我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当然喜欢……我知道安安的离开让你很难过,但这是意外不是吗?我们还年轻,在你准备好了的时候,我们会再有小天使,有很多很多小天使……”

他的尾音结束得很突兀,因为我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那么用力,牙齿深深陷进皮肉,而泪滴一颗一颗地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陈梓郁任我发泄内心的痛苦,他揽着我的肩安慰:“昭昭,所有的不好都过去了。”出院后陈梓郁怕我触景生情,将我接到他常住的紫藤苑——两层的小别墅,带一个超大的庭院,庭院里种的一排玫瑰当篱笆,院东角埋了两只古董大缸,养了两尾红鲤鱼,种了两棵睡莲。他还买了条拉布拉多给我,小小的一只,它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不安,将它放在桌子上腿还会发抖。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也一点一点恢复了生气,苍白的脸上有了健康的红润。

陈梓郁不让我上班,他要我吃饭、睡觉、逛街、遛狗、找陌桑玩,有空了他便带我去瑞士滑雪,去夏威夷照日光浴,去巴西丹岛潜水,去芬兰看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