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朵玫瑰(第4/4页)

你是一个人吗?我无话找话地。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我,浅浅地笑道,如果你不把自己当个人,我就是一个人。

她的笑和调侃使我感到意外,也感到亲近。我说,这话应该我来说。

为什么?她显得很认真地。

我说,因为今天晚上你沉默不语的样子很不像个人。

像什么?

像天使。

她突然格格格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这是在讨好我吗?你是不是经常这样讨好女人?

我说,今天晚上还是第一次。

这么说我很荣幸哦,她落落大方地说,需要我感谢吗?

我说,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她说,你想我怎么感谢你?

黑暗中,我觉得我不是在跟饭桌上的那个淑女在一起。我向她逼近一步,告诉我,你是谁?

她没有往后退,只是换了个姿势说,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她这个姿势让我感到她除了臀部之外的性感,比如她饱满的胸,无所谓的样子。

我故意把声音压低说,因为你吸引了我。

是吗?她笑着问我,那么你说,我有什么吸引了你?

我想了想,决定试探她一下。我说,我有两种说的方式,需要你自己选择。

哪两种?她做出讨教的样子。

我看她一点不畏惧我的进攻,那么我干吗不进攻呢。我闪烁其词地对她说,一种是像文明人一样用语言来说,一种是像原始人一样不用语言,因为原始人还没有发明语言。你希望我做文明人还是原始人?

嗯——她沉吟道,这就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一下抓住她手,对不起,我可能是个原始人。说着我亲了一下她的手背,你看,原始人就是这么说话的,你听到什么了?

她礼貌地抽回手,耸了耸肩膀说,我听到一个原始人在滔滔不绝地说,你可能是个伪造的原始人吧。

你是希望我什么都不要说?

你还想说吗?

这时候,我没什么犹豫的,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对着她耳朵悄悄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个真的原始人,什么也不说了,好吗?

她跟我一样悄悄地说,可我怎么还听到有人在说话啊。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用她的嘴堵住了我的嘴。她的唇柔软又温暖。

谁也想不到,这个Party最精彩的内容就发生在阳台上。从亲她的手到后来的一切,我感觉,如果说她是一杯牛奶,我就是一桶水,她是那么默然又温存地顺从着我对她的一点点吞没,使我彻头彻尾领会到了什么叫艳福,什么叫奇遇。

现在我知道了,她不是我们对岸的人,她就在我们中间,随时等待着你去引诱。和我们经验中的这种女人不同的是,她没有把等待暴露在声色中,她的等待像没有一样默默无息,看不见,感觉不到,只有当你着手去引诱她时,才发现什么引诱都是多余的,隐秘的等待使她变得比你自己还要热烈,还要慷慨大方。和那些咋咋呼呼地希望你去勾引的女人相比,她要更显得庄重而神秘,因而也显得更为刺激有味,甚至回味无穷。

这个神奇的女人似乎决计要对我神奇到底,她到分手时都不肯告诉我她的任何什么,包括姓名。她也不需要我的什么。我以为她是后悔了,问她,你恨我吗?

她说了一个“No”,然后这样开导我说——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两个无名无姓的人,就像两个幽灵,以后不可能再有这种美妙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有以后的好。

说着笑笑,像要上来跟我吻别,其实是转身而去,跟我永别了。

我敢肯定,我们分手时连个“再见”也没说。

冬天一个接着一个地过去,我把这个冬天的这个夜晚想了又想,以致我都糊涂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我的臆想。

199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