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四章 同病相怜(第3/5页)

乌子虚起立道:“雨愈下愈大了,辜兄何不待雨停后走呢?”

辜月明道:“给我一把伞便成,我须一个人好好的想想。”

马车驶进红叶楼前,百纯透帘看到辜月明离开的背影。

在风雨肆虐的长街,他是那么孤单,又是那么坚强沉着。在大雨模糊了的视野中,他左手举着游子伞,修长的身形似能挺得起任何冲击,步伐肯定而充满节奏的感觉,一点不为恶劣的天气所动,逐渐消失在风雨的深处。

百纯心中升起难以形容的感觉,眼前的情景令她联想起辜月明昨夜在她的晴竹阁观画时的姿态,同样能勾起她埋藏在深处早被遗忘、且是直至此刻仍记不起的回忆。

马车进入红叶楼。

她旋被另一种迷茫、忧伤和无奈的忧思占据了心神。

她从未这么不开心过。一向以来,她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清楚对和错的分野,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迷失。可是丘九师却无情地揭开这方面的真相,对和错的界限是可以模糊不清的。她以前拥有的世界,是安全、单纯和清楚明白的。

她没法接受丘九师为达到目的和理想,牺牲一个不该牺牲的人,可是她亦了解丘九师内心的痛苦和矛盾,为了远大的目标而付出的沉重代价。

生命总是这般的无奈吗?

街道变成了大小溪流冲奔的天地。

暴雨盖天覆地,随着狂风一阵一阵的打下来,落到地上激起无数的水花,两旁的房舍屋檐处泻下水帘般的瀑布,天和地纠缠在一起。

辜月明的内心正如身外的天地般,在刮狂风和下大雨。

自懂事以来,他首次感到迷失了。

“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凤公公这个问题再度在他心中响起。自在津渡邂逅那女郎,其后发生的一切,都似在指向同一个答案。就是在云梦泽的古城内,确有一股超乎凡人的力量,那力量不单能令古城消失无踪,还可以影响泽内和泽外的人和事。那超凡的力量正编织着一张命运的奇异罗网,其目的则是无从猜估。

他为楚盒千里迢迢的从京师到这里来,是否衪计划中一个环节?五遁盗又与衪和古城有甚么关系?

辜月明从小巷走出来,前方千步许外横互着一道河流,一座长达五十步的拱桥跨河而筑,在大雨中与小河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河旁的房子随两岸形势起伏,高低错落,无序中隐见统一。

越过拱桥,再穿过一座竹树林,便是他暂作栖身之所的君山苑。

一个人影出现在拱桥另一端,头顶宽边竹笠,身穿蓑衣,纵然在风雨中仍予人崇山峻岳屹立不倒的逼人气势。

辜月明视若无睹,保持原先的步伐,笔直往拱桥走去。

没有一个时刻,比这个时刻,他更希望有人能了结他的生命。

※※※

丘九师在大雨滂沱、没有人迹的街道上缓步而行,任由全身湿透,却仍没法浇熄他心中的激情。

他晓得不但伤害了百纯,更重创了自己,可是他并没有其他选择。大义当前,个人的牺牲微不足道。

他明白阮修真。

阮修真鼓励他接近百纯畅所欲言,是把选择交回他手上,让他自己对未来作出决定。

现在他已作出了对未来没得回头的抉择,可是他知道不论过了多少年,这段深刻的回忆,会伴随他南征北讨,伴着他经历每一场战争,至死方休。

※※※

辜月明直抵登桥处,悠然止步,仍举着游子伞,冷然喝道:“戈墨!”

戈墨的脸被竹笠垂下的纱幕掩盖,全身包裹在蓑衣内,不露兵器,下面赤着双足,气势强盛,杀气腾腾。

辜月明再找不到他任何可供利用的破绽,他藏在蓑衣内的兵器,该是他拿手的兵器,没穿鞋子的赤足,更令他的武技能发挥至极限。这种感应来自辜月明长期处於战阵而培养出来的灵机炒应,是没法解释的灵应,却能屡令他杀敌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