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锦川比一般人会察颜观色许多。

那天他从昏迷中醒来后,陈大娘跟陈婶的反应,让他很容易就猜到,她们是想撮合他跟余舟。

不过余舟看起来对他并没什么所图,他也确实无处可去,所以在余舟提出让他住下后,他就同意了。

而且有件事即使不说出来,他自己心里却是清楚的。

作为一个哥儿,他已经满十八岁,这在正常人家里,即使没有成亲,也肯定已有婚约。

他不可能永远不嫁人,但又不想随便把自己交给一个不了解的人。

这种情况下,救过他一命,又同样没有成亲的余舟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归属。尤其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锦川发现余舟比他想象得还要好太多。

且不说跟邻居陈叔一家相处得如同亲人,就是对他这个陌生的哥儿,余舟都从没轻视过。

很多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余舟这里,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

比如吃完饭后余舟会洗碗,在家里有个哥儿的情况下,他从没听说哪个汉子会做这种事。

还有昨天他把鸡肉留到晚上一起吃,余舟发现后就问他是不是早上跟中午没吃饭。

他上一次被人这么关心,还是娘没去世的时候。

试问面对这样一个汉子,又有哪个哥儿会不心动。

只是锦川怎么也没想到,余舟居然是有婚约的,当时看清楚那张纸上的内容后,他怔怔地坐在床边许久,最后连被罩什么的都没来得及洗,只能跟棉絮一起晒了一天。

想到这些,锦川把脸埋在被子里苦笑了一下,忍不住记起继母曾经嘲讽地说过,好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这种人身上。

不过他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躺到后半夜还是睡不着,就开始思考之后要怎么办。

余舟既然跟别人有婚约,自然就不是他的良配,这样的话他肯定不能在这里住太长时间。

住得久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余舟,都不是好事。

想到要离开,锦川心里就隐隐有种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落空,并非是无处可去的原因。

他轻轻地揉捏着里衣的衣角,那里面藏着他娘给他玉佩,是他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如果拿去当了的话,起码能有二两银子。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他在一段时间内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再去谋求其他生路。

至于他一个哥儿要怎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生立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辞行的日子,锦川私心地想,还是等余舟做完这几天工后吧。

思考了一晚上,等他终于在心里做出决断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只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隔壁陈婶家的公鸡就开始喔喔打鸣。

前两天他都是听到这只公鸡打鸣后,就起来给余舟烧水热饭,今天却犹豫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就又摸索着爬了起来。

撇去那些有得没得不谈,他现在吃住都是余舟的,余舟之前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本来就应该报答。

这天余舟起来的时候,跟前两天一样,锦川已经在灶边烧水。

记起昨晚临睡前决定要安慰一下锦川,问他为什么会心情不好,余舟就摸了个小凳子也放在灶膛边坐下,试图做一回知心大哥。

结果在火光下看清锦川的面色后,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一晚上没睡?”

“我睡了!”锦川立即回道,身体几不可查的抖了下。

“你脸色很不好,”余舟想起昨天晚上起,锦川心情就不太好,便又放轻了些声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没有,”锦川低垂着双眼,用手里的棍子挑了挑灶里的柴火,不敢去看余舟的眼睛,半响才呢喃一般道,“就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他这样子,余舟很怀疑到底是真做了噩梦还是假做了噩梦,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余舟也不好多问,毕竟他们虽然住在一起,但还没熟到那份上。

又想起他之前被父亲抛弃的经历,所以余舟在起身去洗漱的时候,轻轻在锦川的肩膀上拍了下道:“噩梦都是假的,而且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知道。”锦川缓缓点了下头。

余舟还要赶着去做工,洗漱完吃了东西就离开了。

依旧是同陈叔还有陈丰一起走的。

出了村子后,察觉到路上一同去做工的村民似乎比前两天要少一些,他不由有些奇怪,“今天人怎么这么少,是我们起晚了吗?”

“不是,”陈丰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落枫坡那边今天顶多只有半个工了吗,那些做事不积极的,昨天发钱的时候,管事就跟他们说了今天不用来了。”

余舟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两天在那里干活,他都是跟陈叔一起落在后面,等他们去领钱的时候,村里人早就领了走了,回到村里后他们两家住得偏,他又没跟村里人接触过,自然不知道这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