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若使当时身不遇(第4/4页)



  皇二子定溏也私下里说:“这舍鹘杂碎,迟早有日是头能咬死人的白眼狼。”

  那已经是天佑四十三年,皇帝缠绵病榻已经半载有余,皇太子奉旨监国,睿亲王却领着内阁的差事,朝中群臣隐约也分为两派,一派拥嫡,一派拥睿。他虽身在关外,亦隐约听闻一二。

  是日毅亲王定淳在府中设宴替他洗尘,两人大醉同榻而眠。半夜他渴极醒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盏凉茶,却见四哥定淳在灯下拟着奏折。见他醒来,定淳淡淡的对他说道:“这个折子你缮一缮,明天一早递进去。”

  是辞兵权的奏折,定淳的眼神一如十余年前那般淡定:“如今局势将乱,咱们只能先图自保。”

  他的神色在朦胧的灯下警醒如初,只说:“四哥,我都听你的。”

  狡兔死,走狗烹。他虽然是皇子,亦不过只是朝局间一枚棋子。舍鹘已灭,而他武勋功高,从此便是那些人的眼中刺肉中钉。

  果然最后还是中了皇太子的圈套,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段日子。被关押在黑暗无天日的天牢里,饥饿、羞辱,还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懑。心底仿佛有一把火,灼烤着他,将一切都焚焚的燃起来,这么多年,隔了这么多年,仿佛又重新回到童年,那般无助,那般羞辱,而他竟再次失去了一切。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折辱他,用这种方式来陷害他,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办法,就这样被困在了狱中,从每一个清晨,到每一个黄昏,日日夜夜,任由那愤懑啃噬着残存的最后一分尊严。

  定淳想尽办法才终于见着他一面,隔着天牢粗糙发黑的木栅,定淳伸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而他只是紧闭双唇,不愿多说一字。

  “七弟,我必会为你洗清冤屈。”

  冤?

  天下皆知他冤又如何?难道父皇不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他是他的父亲,可就是他一道旨意将他关进这种地方来,就是他一句话就抹杀他十余年来的努力,他用了十余年时间才重新站起来,而他轻轻一推,便将一切重新打翻在地。

  他是再也没有父亲了,九五至尊宝座上的那个人,并没有给他带来过任何生命中的欢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抛弃,无穷无尽的折辱。

  最后是幽禁,闭于王府中漫漫长年,一日复一日,直将万丈的壮志雄心,一一消磨殆尽。直将风发的少年意气,熬成两鬓灰白。

  他并没有老,只是冷了心,从此后一颗心已如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