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 Chapter 19 执行追捕计划(第4/14页)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哈里的房间,哈里睁开眼望着我的眼睛,他看到我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他一直想打造的我,这时,死亡的影子也爬进了他的眼睛。

我焦急地坐在他身边,想着他现在是真的不行了。“你没事儿吧?”我说,“要叫医生吗?”

他闭上眼,慢慢地、虚弱地摇摇头。

“怎么了?”我还在问,我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愉快,全世界的人都该愉快。

“没怎么。”他用他那低沉的、谨慎的、奄奄一息的声音说道。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我,空洞的蓝眼睛中仍然是那种目光。“你干了?”

我点点头。我的脸几乎红了,谈论这事儿挺让人难为情。

“然后呢?”他说。

“都清理好了,”我说,“我非常小心。”

“没问题吗?”他说。

“没问题,”我告诉他,然后又冲出一句,“太棒了。”我看见他脸上的痛楚,想着我或许能让他好过一点儿,于是又补充一句,“谢谢你,爸爸。”

哈里再次闭上眼睛,转过头。他喘了六七口气,一动不动地躺着,然后非常轻声地说:“我这是做了什么,哦,天哪,我做了什么……”“爸爸?”我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说话,那么悲痛和茫然失措,这让我不安,让我把高兴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是摇着头,闭着眼睛,再说不出别的话。

“爸爸?”我又叫了一声。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痛苦地摇头,然后静静地躺在那里,过了在我看来无比漫长的一会儿,最后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就是那副样子,死寂的蓝眼睛里是极致的绝望。“你是,”他说,“被我打造成这样的。”

“是的。”我说道,想再一次表示感谢,但他继续往下说了。

“这不是你的错,”他说,“是我的错。”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尽管多年以后,我觉得我开始明白了,可我仍希望自己当时能说点儿什么或做点儿什么,一些小小的表示,让哈里能比较开心地滑落到终极黑暗里,说一些精心斟酌的话语驱赶他的自我怀疑,让阳光再在那空虚的蓝眼睛中闪耀。

但是早过了这么多年,我知道,没有这样的话语,没有这种语言。德克斯特注定要成为德克斯特。死亡会让人变得虚弱,让人产生痛苦的念头,这些念头未必是真理——人在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都希望看到终极真理。相信我,在了解濒死的人的心理方面我是专家。如果我把这些经我的手跨越生死门槛的濒死者奇怪的心理活动和他们跟我说过的话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那会是一本非常有趣的书。

我为哈里感到难过。但作为一个年轻的魔鬼,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让他好受一点儿。

多年之后,我从德博拉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情,我感到的是同样的不快和无助。我只能傻傻地看着她,直到她再次转过头去注视着窗户。

“老天爷,”她看都不看我说,“别瞪着我了。”

丘特斯基坐进床另一边的椅子里。“她最近脾气不好。”他说。

“操。”她说了一句,没带任何感情,转过头看一眼丘特斯基,又望向窗户。

“听着,德博拉,”他说,“德克斯特知道是谁伤害你的。”她仍然没有看我们,只是眨眨眼。“他觉得他和我能去逮住这家伙。我们想跟你谈谈这事儿。”丘特斯基说,“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她用平板而苦涩的语气说道,然后转过脸,眼中满是痛苦,连我都感觉到了,“你真想知道我的感觉吗?”

“嘿,没事儿。”丘特斯基说。

“他们告诉我说,在手术台上我已经死了,”她说,“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活过来。我不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我只是……”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这同样让人不安。“我觉得他把我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切断了,”她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她又看向窗户,“我总是想哭,这不是我。我从来不哭,你知道的,德克斯特。我不哭。”她轻声重复着,又一颗泪珠顺着上次的泪痕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