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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拉不停地跺脚,不停地大口吸烟。“他们他妈的到底在哪里?”她问,扫视着他们守候的那几条通往昏暗灰色混凝土建筑的路。他们的头上是如同蛋盒的二十一层公寓,薄薄的墙上涂着便宜的涂料,剥落的层压板覆盖在寒冷潮湿的混凝土地上。偷来的电视机比热乎的晚餐还多。这就是斯肯比公寓。布拉德菲尔德对影片《银翼杀手》的回答。

“他们总是迟到,以此显示他们多么重要,”凯文抱怨道,试图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萨姆在哪儿?”

“他去坦普尔场了,看能否找到克里。克里不大可能准备告发弗莱彻,为这些年来受的痛苦。”宝拉长叹一声,呼出一口烟。烟雾似乎直接消散进混凝土中。“我不明白一个男人虐待你的孩子,你怎么还能默不作声。”凯文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然后闭嘴,因为看到宝拉威胁似地摇头。“我知道所有关于女人被打和被害的女权主义争论。但你必须知道,没有比这更错的事。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坦率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不吊死自己。”

“你有点残酷,宝拉。”凯文说,确定宝拉已经说完。电梯门吱嘎打开。两个穿连帽衫和低腰宽松运动裤的小伙子耷拉着脑袋,走过他们身边,身上散发出大麻和甜葡萄酒的气味。

“你如果发现有人虐待你的孩子,而你的妻子已经知道却无动于衷,你会怎么做?”

凯文脸上出现尴尬而扭曲的表情。“宝拉,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因为这件事不会发生在我们家里。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记住对孩子爱到骨子里和虐待之间还有很多种情况。我很高兴我不是托尼·希尔,不必让这种狗屎想法沾染到我的大脑。说到托尼,有人听说他怎样了吗?房子的事,还有其他事?”

宝拉耸耸肩。“我觉得他不好过。因为总督察,也因为房子。当然,他对克里斯的事也很难过。”

“有克里斯的消息吗?”

“埃莉诺刚才给我发了短信。没什么变化,不过这种情况持续越久,克里斯的肺被损害的机会越小。”

他俩有好一阵没说话。然后,凯文柔声说:“她如果逃过这场劫难,我不知道她是否会感谢他们救了自己。”

宝拉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别说了,”宝拉说,“别说那些。想一想总督察怎样了。”

“好吧,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觉得我们没在状态。我们该行动了,”她说,指着人行道上向他们慢跑过来的六个警官,这六人都配备了战术防护装备。防弹背心,军便帽,撞门器和几把半自动武器。宝拉转向凯文。“你要求他们带武器吗?”

“没有,”凯文说,“这可能是彼得·里基的主意。卖弄。”

一身黑衣的警员靠近他们,四处乱转,下巴扬起,试图显得冷酷。他们的上衣都没有显示警员号或是警衔。他们让宝拉感到紧张。

“这是我们的任务,”凯文说,“我们要按传统的方式行动。我去敲门,看看埃里克·弗莱彻是否在家,他是否会邀请我们进去。他如果不肯,你们可以撞门,”凯文说,用指关节敲了敲撞门器,“我们行动吧。”他按下电梯按钮。

“我们应该走楼梯。”看起来是头目的人说。

“随便你,”宝拉说,“我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而埃里克住在十六楼。我们到那儿碰面。”她补充说道,走进打开的门,凯文紧随其后。她对凯文说:“我们是同一种警察,但工作方式判若天壤。你不觉得可怕吗?”

凯文笑起来。“他们还只是孩子。他们比坏人更害怕。我们得让他们远离冒险的行动。”

他们站在电梯旁,等待精英队伍爬上来。宝拉利用这段时间又抽了一支烟。“我很紧张。”她说,因为看到凯文不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