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第2/2页)

福斯特曾在“结尾的札记”中写道:“我试图把莫瑞斯塑造成跟我本人(或我心目中的自己)迥然不同的一个人物。”福斯特生前,只有少数朋友知道他是个同性爱者。菲利普·尼古拉斯·费尔班克所著《爱·摩·福斯特传记》(1977年、1978年分两卷由马丁·塞克与沃伯格图书有限公司出版。1979年,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卷本)问世后,此事才广为人知。然而,萧乾在1943年初读此稿时,就已经知道了福斯特的这段隐私。1984年,英中文化协会邀请萧乾访英,参加英国中国学家年会。我们顺便在萧乾昔日的导师乔治·瑞兰兹的招待下,在剑桥大学王家学院小住。这期间,9月12日中午,福斯特研究家玛丽·拉葛请我们在剑桥河畔一家餐馆吃饭。席间,她递给萧乾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1941年至1943年间福斯特写给他的四十七封信的打字稿复印件。当年,萧乾把这些信件用打字机打出来,装订成册,送给了福斯特,戏称作“友谊公报”。前面还加了一页用中英文写的题词。全文如下:

萧乾把Maurice一名,译成默丽思,并注明英文含义。默:(silent)quiet、丽:beautiful、思:thoughts。惠:kindly、存:accepts。萧:Hsiao、乾:Chién。拜:respectfully、赠:presents。王家:King's、学院:College。

1943

To Maurice

In token of all the memorable

 days of King's,

With the best compliments of

 Chién

1943

致莫瑞斯

纪念王家学院所有那些永志难忘的日子并表示最良好的祝愿

乾谨呈

福斯特的教名是“摩根”,萧乾却以本书主人公的名字“莫瑞斯”称之,表示他知道其实莫瑞斯就是作者本人的化身。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二人忘年交(福斯特长萧乾二十九岁)之深。

萧乾去世后,为了纪念中英两位作家之间这段弥足珍贵的友谊,我把《莫瑞斯》翻译出来。就全国而言,十年浩劫中化为灰烬的,岂止区区百多封信!王芝琛在《百年沧桑——王芸生与大公报》(中国工人出版社2001年9月版)一书中写道:“萧乾是《大公报》诸记者中最幸运的……罕见的最少具有悲剧色彩的人物。”就拿这“以悲剧结束的一段中英文学友谊”来说吧,原件虽已荡然无存,只因为萧乾当年灵机一动,将四十七封信的打字稿交到福斯特手里,居然奇迹般地保存下来,这又何尝不是不幸中之大幸!

2009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改革开放三十周年。1月1日是福斯特一百三十岁诞辰,2月11日是萧乾逝世十周年忌辰。二三十年前,我译的《夜声》(井上靖著,1980、1985)和《黑衣》(有吉佐和子著,1979、1989)曾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累积印数均达八万册。在2009这个值得纪念的年份推出《莫瑞斯》中译本,不禁感慨万端,谨对出版社领导及各位同人,尤其是责编冯涛同志致以谢忱。

文洁若

2009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