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2/3页)

“从从容容地谈。”老人十分和善地说,“当然要记住:这涉及我的医德。你所说的,永远也不会传到你母亲的耳朵里。”

这次面谈的丑陋压倒了莫瑞斯,他好像又返回到那节火车车厢里去了。他为自己被迫陷入骇人听闻的境地而流泪。他原来打算除了克莱夫,不向任何人吐露。他找不到恰当的字眼儿,就咕哝道:“关于女人的事——”

其实,自从他们在门厅里交谈以来,巴里大夫就估计是这么回事。他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点儿麻烦,致使他对此抱同情的态度。“我们很快就会使你痊愈的。”他说。

莫瑞斯没等更多的眼泪流出来,勉强将它抑制住了。他感到剩下的泪水堆成一团,痛苦地压迫着他的脑子。“哦,千万为我把病治好吧,”他说着,深深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将双臂耷拉下去。“我快完蛋啦。”

“啊,关于女人的问题!你在学校的讲坛上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说的日子,我记得非常清楚……我那可怜的弟弟就是那一年死掉的……你目瞪口呆地瞧着一位老师的妻子……我记得当时自己曾想:他有许许多多该学的,人生是一座严厉的学校。只有女人能教咱们,除了好女人之外,还有坏女人。啊,啊!”他清了清嗓子。“喂,小伙子,用不着怕我。只要告诉我真实情况,我就替你把病治好。你是在哪儿染上这脏玩艺儿的?是在大学里吗?”

莫瑞斯没听懂。接着,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不是那样肮脏的病。”他暴躁地说,“我尽管不健全;却守身如玉。”

巴里大夫好像被触怒了。他边锁上门,边以相当轻蔑的口吻说:“阳痿,是吗?咱们来检查一下。”

莫瑞斯愤怒地脱掉衣服并抛到一边。他受到了侮辱,正如曾经侮辱过艾达那样。

“你是正常的。”这是大夫的诊断。

“先生,正常指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你是个纯洁的男子。在这一点上,丝毫不用担心。”

他在壁炉旁坐下来。尽管巴里大夫对事物的印象是模糊的,却注意到了他的姿势。艺术性不强,然而说得上是精彩绝伦。他像平时那样坐着,身体和脸仿佛都充满不屈不挠的精神,凝视着火焰。他才不会屈服呢——不知为什么,他给人以这样一种印象。他或许迟钝而笨拙,然而一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就会抓住它,直到天地都羞得红彤彤的。

“你是正常的。”对方重复了一遍。“倘若你愿意的话,明天就能结婚。你要是肯接受一个老人的劝告,你会这么做的。现在穿上衣服吧,穿堂风挺厉害的。是什么使你想到了这一切?”

“您根本就没猜到。”他说。虽然非常恐惧,声调里却含着一丝轻蔑。“我是奥斯卡·王尔德那种难以启齿的人。”他闭紧双目,攥住两只拳头,按在眼睛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他对恺撒所做的申诉已经结束。

他终于听到了审判,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就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他期待大夫会说各种各样的话,惟独不是这一句。因为假若他是在胡说八道,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梦而已。

“巴里大夫,我还没解释清——。”

“现在听我说,莫瑞斯。永远也不要再让自己的脑子里浮现那样邪恶的幻觉,来自魔鬼的诱惑。”

这个嗓音使他深深感动。难道不是科学在说话吗?

“是谁把这样的谎言塞进你的脑子的?你可是个正派人呀!我瞧得出来,也了解你。咱们再也别提这个了。不——我决不谈,决不接触这个话题。我能为你做的最坏的一件事就是讨论这个问题。”

“我希望得到您的指点。”莫瑞斯说。他对巴里大夫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进行抗拒。“对我来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却关系到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