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第2/2页)

在听了马厅长的报告之后我深受鼓舞。我的草稿中谈的是今年的工作思路,可马厅长作了重大修改,把时间大大扩展,连以后三五年的规划都谈到了,准备盖新的办公楼,准备把后面皮箱厂的地征进来,准备研究出几种能在全国打开市场的中成药,等等。信息是明确的,他马垂章今年不会下台。只要他不下台,我就有足够的时间积蓄资历,就有了缓冲的机会。当然这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事,肯定有人是很不高兴的。我去看孙副厅长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

可几天后的厅办公会议又使我的信心动摇了。本来马厅长准备把中医研究院医政科的左科长调到厅医政处当副处长,这件事他也跟我透过风。可办公会议开到一半,准备讨论人事问题的时候,孙副厅长说:“马厅长有一种意见我觉得很好的,很正确的,厅里提拔干部,主要从厅里内部解决,这是对厅里广大干部的关心,谁工作得好,就有机会,这条政策虽然从没形成文字,但厅里在马厅长的领导下,长期以来是这样做的。厅里能够做到人心安定,工作顺利展开,用人的思路是一条很重要的原因。”孙之华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这不是先发制人堵着马厅长吗?会场上的空气一时有点紧张,没有人接下来说话。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这两分钟比两个小时还长。马厅长说:“我原来有个想法,想把左文松同志调到医政处来帮助袁震海同志工作,是不是合适,大家可以议一议。”又沉默了一两分钟,我觉得自己是非站出来不可了,反正没有马厅长就没有我,我豁出去了,就说:“左文松同志因为跟我的专业比较接近,我还是了解他的,不论从专业水平还是工作能力,他都还是可以胜任的。”我刚说完,袁震海马上说:“我们医政处如果能来一个懂得西医业务的人,可能更好一些,开展工作更顺利一些,毕竟我们的工作对象大多数都是与西医有关的,不然就不太成比例了。”他居然暗示厅里的干部学中医的太多,看来他也是豁出来了。十来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这件事,可真有点站队的意味了。马厅长说:“这件事有不同意见,暂时放一放,大家先议一议药品检查问题。”

事情很快就在厅里传开了,马厅长在六月份的去留,本来似乎不是问题,现在却成为一个问题了。大家每天上班,私下里隐隐约约闪烁其词但意义却非常清晰的议论也多了起来。星期天我去少年宫送一波上书法班,人事处贾处长正好送女儿上舞蹈班,见了我神秘地说:“你注意没有,领导上这一次没拍板,把事情搁下了。我在人事处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这后面莫不是真有点什么风声?”我说:“你说呢,你搞人事的总该知道一点。”他说:“我正想问你呢,你在省里有没有人?我方向不明夹在中间,做人容易吗?”我说:“没想到袁震海的胆子这么大,他敢站在领导的对面。”他说:“也有人说你的胆子大呢。”他又说了几句,匆匆去了。

贾处长的话使我的危机感陡增。按政策马厅长是下定了,他下了我就完了。袁震海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押宝似的在孙之华那里一赌。马厅长下了,不论将来孙之华是否能主政,他都是赢家。真到那一天,我就如炒股票撞上跌停板了,还可能是连续几个跌停板。这时我又感觉到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点变化,没别人的时候依然亲热着,可在公共场合就摆出一副不咸不淡的嘴脸,他们骑在墙上观察风向,骂他们小人吧也有点冤枉了他们,混了几十年才混出一点眉目,一点生存空间,谁舍得拿这点可怜的本钱去赌?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啊!